對付這些地方的漢人，要更加註重賞罰分明、給他們看到上升通道、讓他們不用擔心被中原南方漢人歧視，才能讓他們人盡其才為自己所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一個多月倏忽而過，九月中旬時，金國方面中反間計的結果，也終於完全揭示了。
金國果然信了夾谷阿徒罕帶回去的假訊息，誤以為韓家父子和高楨攛掇攻高麗、渲染高麗的內政不穩和虛弱，都只是他們為了給故國大遼緩一口氣而用的詭計，讓金國兵力被禍水東引、驅虎吞狼。
既然確定了這些下克上獨走、故意製造戰事的人動機就有問題，那麼他們想要謀劃的事情，自然也是有問題的。
而金國是不能錯失每年秋收後的出兵良機的。因為金國沒有成熟的軍隊後勤系統，打仗都靠邊打邊搶劫來維持軍需補給。
這也不光是金國如此，而是自古以來的草原遊牧政權打仗都得這樣。等秋高馬肥的時候出兵，南邊的漢人已經秋糧收割曬好要入庫了，這時候去搶劫收益非常高。
歷史上，他們就是這年十月份出兵攻宋的，現在已經九月，不能再猶豫了，既然高麗的情況不明、雖然確實背後可能有挾制王楷為傀儡的漢人勢力，但這個漢人勢力看起來也沒什麼破綻可言，那就先穩一手，依然打明確很弱的大宋好了。
金國又哪裡知道，就算他不去攻打高麗地區的漢人，其實將來高麗地區的漢人也會主動來打他的，高麗地區的漢人，事實上跟大宋是一體的。
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一時不差錯失了，也就只能錯失了。
……
金國的仇恨值被挪移走了之後，趙子稱也很快得到了訊息，然後他就去牢裡，看了一眼韓慶和與韓常父子，還有一群被關押的劍客。
“韓將軍，你們身為燕雲漢人，給遼主賣命這些年，也就罷了，看在你們出生時就是遼人的份上，我也不好跟你講什麼胡漢大義。
但是女真入侵滅亡遼國，既然遼都不在了，你們身為燕雲漢人，不歸順同是漢人掌權的大宋，反而搶著歸順金國、還為虎作倀鼓動金人南侵，你們這些無恥小人，活該有今日之報！”
韓慶和與韓常都知道自己肯定不得好死了，當即啐罵：“百年來，東京城裡那些狗皇帝是什麼貨色我們會不知道？我們河朔豪傑，豈會給那些重文抑武、不把武將當人看的狗皇帝賣命！那群姓趙的狗東西簡直比沒卵子的太監還慫！”
韓慶和啐罵的時候，一邊跟隨趙子稱一起視察囚犯的岳飛先忍不住了：“放肆！秀國公天下英豪，誰人不敬仰！五年前我不過一介新兵，蒙秀國公知遇之恩、唯才是舉，有功必賞，如今也幾乎要做到都指揮使了！
你們在遼人、金人那裡，能有如此任人唯賢、有軍功就必升官麼？你倒是想給契丹女真做狗，可惜他們想的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岳飛的話，多多少少讓韓家父子有些震撼，雖然他們不會完全相信，但一個年輕軍官能把例子說得那麼詳細，肯定還是有點真實性的。
趙子稱則是非常雲淡風輕，也不在乎韓家父子對趙家人的辱罵。他知道韓家父子是沒法收服的，收服了意義也不大——這個世界可沒那麼多秦明，家人被宋江用反間計害死了，還肯給宋江賣命。正常的秦明，肯定是應該連宋江和慕容彥達一起恨的，絕不會只恨慕容彥達。
趙子稱最多利用自己恩威並施之名，將來再收服一些燕雲漢人，但絕不會是韓家人本身。
他等韓家父子罵累了，才淡然一笑：“隨你們怎麼想，反正你們也算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金人因為那日獨孤劍那一劍、一上來就偷襲上了夾谷阿徒罕，所以相信你們是心向遼國的詐降之人、是耶律大石埋在金國的內奸！金人已經不信你們的挑唆，還把你留在鹹州的族人全部殺光了！現在韓家就剩你們父子倆了，孤也不指望收服兩個被殺光全家的廢人。
不過孤看你們可憐，也懶得殺你們，現在給你們兩條路，要麼在這裡吃牢飯以終天年。如果想跑，給你們一把劍，打贏孤就能出去，決不食言——父子齊上都行。”
韓慶和聞言，眼神也不由有些詫異，但很快也反應過來，這個姓趙的、據說是大宋宗室的傢伙，是想在這群俘虜當中立威呢。將來等時機成熟了、這個事蹟傳開了，自然會在燕雲漢人豪俠群體裡形成美名，有利於趙子稱招募燕雲漢人為自己所用。
雖然看穿了趙子稱的“險惡用心”，但相信趙子稱會信守諾言，韓家父子也願意試一試，反正他們已經沒有家人，在這裡關一輩子也是最終斷子絕孫，又不可能有女人有後人，那還不如戰個痛快，死就死了。
“好！難得姓趙的居然也有英雄豪傑，倒是我們在北方孤陋寡聞了。老夫答應這個條件，你們也聽好了，一會兒若是趙公子能公平比鬥殺了我們父子，你們就死心塌地投他好了。
我們韓家已經被金人殺光了，本來就沒什麼可留戀的。雖然金人是中了計，但說到底終究是他們覺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韓家身為漢人，不願投宋，就是因為宋人狗皇帝打壓武人、賞罰不明！你也姓趙，你若真是英雄豪傑，這些燕雲劍俠便歸了你效力，也算是人盡其才了！你們都是孤寡一身投軍的，也沒什麼親眷可以被清算，真要是投了宋，也沒有軟肋可以被金人抓著。”
韓慶和後面半段話，是轉向同樣被囚禁的那幾十名被俘劍客說的。那二十個燕雲劍客聞言，也都默默垂淚，但心中並無恨意可言。
自古燕趙豪俠多慷慨激憤，趙子稱要跟韓家父子公平比鬥，證明趙家人也有重英雄豪傑的，如果趙子稱公平殺死了韓慶和，那就沒什麼可記仇的，是韓家人技不如人，何況是韓家人先組織人潛入松嶽山想要行不軌。
趙子稱丟給韓慶和、韓常兩把劍，他自己也抽出寶劍，坦然擺了個起手式。
韓家父子終究是沒臉一起上，又覺得趙子稱的武藝至少遠不如當晚那個瘋老者，最終還是由年輕的韓常先起手試探，一劍刺出。韓慶和只是擺了個門戶，先在一旁觀望虛實。
“找死，讓你們父子齊上還矯情。”趙子稱看著韓常大開大闔的搏命打法，嘴角只是浮現一絲冷笑。
他一招熟極而流的斗轉星移，直接把韓常的劍招兜住，然後妙不可言地往一旁站立的韓慶和方向引過去。
韓慶和大驚，好在他也已提前心神戒備，連忙挺劍擋向兒子的劍。
但就在韓慶和自以為能夠順利格擋開的那一瞬間，趙子稱的劍又快如閃電地從韓常的劍脊上飄忽挪開，轉而挪到韓慶和長劍的劍脊上，又是巧妙莫名地一搭。
韓慶和只覺持劍的手臂上瞬間被加上了千斤重擔，原本上格的劍刃也不由自主猛然下沉、同時隨著下沉的重力加速度加持、前刺的速度愈發加快。
最終，韓慶和並沒有擋住兒子韓常刺來的那一劍，反而從兒子的劍刃下方穿過去，隨著“噗噗”兩聲悶響，韓常的劍刺入了父親的胸口，而韓慶和的劍刺入了兒子小腹。
趙子稱的劍全程只跟韓家父子的劍發生了兩次接觸，
第一次接觸，零殺。
第二次接觸，雙殺。
趙子稱還劍入鞘，他的劍全程沒有沾染絲毫血腥，只是引導著韓父的劍殺了兒子、韓子的劍殺了父親。
這兩年閉關苦修斗轉星移、摩尼挪移、萬壽道藏心得，並將三大法門融會貫通，最終就是能有如此驚人的效果。
之前跟岳飛比鬥時，還看不出厲害，那是因為岳飛也跟著他一起苦練，並且得到了全部真傳。一旦跟外人比鬥，他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如此之強。
“好劍……”韓慶和與韓常眼神中都滿是不可置信，在最後氣絕身亡前、給趙子稱那玄妙的借力打力反轉敵攻技法打了個好評。
那場景倒是跟央視版水滸傳裡、牛二捱了楊志一刀後、臨死點贊“好刀”如出一轍。
其餘被俘的燕雲劍客見了這一幕，也是徹底心服口服。燕趙豪俠本就相對信奉叢林法則、強者為尊，加上他們從小在遼國長大，沒有中原那麼多禮義廉恥的條條框框。
趙子稱強大，還賞罰分明講信用，韓家人又因貪婪用計、被反噬自斃了，還是死在公平比鬥中，這還有什麼可怨念的？金人終究是不會把他們當自己人來重用的。
於是一群燕雲劍客全部跪地請求為趙子稱所用，情願臨戰為先鋒。
趙子稱當然也不會立刻就無條件相信他們，總要先編入類似“怨軍/懲戒營”的組織，讓他們先在戰場上證明自己，殺點敵人納點投名狀。
忙完這一切後，趙子稱在內心算了算日子。考慮到遊牧歷來都是趁著秋收時節南下打草谷，那麼也就剩最後一兩個月了。自己也差不多該回中原、做好萬全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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