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早在五代十國時的南唐就出現了,北岸後世屬於安徽的那幾個府縣,都大量種植蔬菜,供給金陵、鎮江。到了北宋巔峰期,甚至出現了“江北綿延六百里罕種稻麥,多種蔬果”,從滁州一路綿延到的六安。別小看這種商業模式,這種景象,其實是商品經濟高度發達才有可能出現的盛況。
因為種蔬菜確實產量比種主糧高,古代窮人春夏秋三季,都經常是瓜菜半年糧,種蘿蔔能養活的人,絕對比種稻子多。
蔬菜相比於穀物的短板,主要是保質期不夠,容易腐爛,所以才不得不種一定比例的穀物,用於繳稅和熬過嚴冬、以及來年早春的春荒時節。
南唐和宋以前,商業社會不發達,種蔬菜的大戶也不敢完全不種主糧,就怕賣了蔬菜存了錢後、買不到糧食,或者冬季糧價波動大,餓死人。
到了宋朝,江北的菜農卻敢把所有田地都拿來種菜,用於商品經濟交易,自己的過冬口糧全靠花錢買,這說明商品經濟已經發展、競爭得很充分了,不怕奸商囤積居奇、卡菜農脖子。
連歷史學家湯因比都說:雖然我們一直以西方世界自古以來的商業互信沾沾自喜。但如果倒退一千年,回到公元十世紀的地球上,最能代表商業互信典範的人類之光,卻是出現在南京菜商和安徽菜農之間。
王安石就曾做過多年的“知江寧”,他後來的變法措施,很多經濟措施都有濃厚的商品經濟色彩,其實就是從他在南京當地方官時、目睹了多年南京菜商和安徽菜農之間的合作,受到了啟發。
只可惜,華夏太大了,一個地方的民情,未必適應其他地方。就好比後世,安徽的農業就適合承包,山西的農業就容易自然生長出學大寨,那是兩個極端。王安石把安徽的經驗挪到全國,而且要在數年內貫徹,也難怪會受山西人司馬光的抵制了。
……
慕容妍按趙子稱的點撥,仔細觀察了一番那幾艘常見得不能再常見的運菜船,發現好像還真有點不對勁,內心也不由有些佩服,又有些緊張。
她還不忘去問一下自家的管事鄧嶽,鄧嶽被她這麼一提醒,也覺得很有道理:“沒想到趙公子年紀輕輕,江湖閱歷卻不比我們少。這些船不對勁!”
趙子稱只是淡淡一笑:“談不上江湖閱歷,無非是遇事謹慎,想得多一點罷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既然不對勁,那就準備動手吧,把弩箭和鐵蒺藜漁網都準備好,但不要聲張。在船頭上晾一條我帶來的羽絨被,通知楊制使那邊也注意提防。”
“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鄧嶽立刻領命去辦,表面上卻依然裝作並未警覺。
他們甚至沒有出聲吆喝、喊楊志小心,而只是在船頭晾曬了一床被子——這是昨夜趙子稱和楊志商量好的暗號,如果發現可能有敵情,就在船上掛被子,這樣友軍就能集中注意力提防,又不會嚇到潛在的賊人。
楊志看到被子後,也是精神一振,開始稍稍壓住航速,調整船隊隊形。
……
“石幫主,前面的船慢下來了,好機會啊!動手吧!”
旁邊那幾十艘若即若離的“空載返航運菜船”上,眾水賊們眼見機會難得,終於忍不住了。
石生也覺得機會難得,稍稍猶豫了一下,便正式下令:“先假裝超上去,讓潛水的弟兄從那兩條大船前方上游一點的位置下水,等他們撞上來,就湊過去鑿船!然後再打旗號一齊動手!注意別鑿太狠了,讓他們稍微進點水,製造混亂就行,那船上的財貨可值錢,要留足時間給弟兄們搬貨!”
直接把船鑿沉是不行的,那樣東西也沒了,石生等人追求的,就只是讓船漏水,讓楊志不得不分人去堵漏。而且只要船隻進水傾斜失穩了,楊志這樣的人站不穩腳跟,又心慌,武藝至少打折掉一大半。
眾水賊很快就按照石生的部署,偷偷行動起來。這邊還沒正式撕破臉進攻,前面那幾艘已經超上去的船,就悄咪咪下水了幾十個好手,人人都叼著很長的、彎曲的蘆葦通氣管,只等著花石綱船自己撞過來、然後悄悄攀住,狠狠鑿擊破壞。
石生死死捏著刀柄,手心都攥出汗了。另一條船上的陸行兒,也是緊張又期待,只等著鑿船兄弟們偷襲得手的好訊息。
然而,幾分鐘過去了,好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突然之間,前面趙子稱和楊志的大船兩側,好像一下子鼓譟喧鬧起來。
一群水兵操著梭鏢、魚叉,急吼吼來到船舷邊,對著江水奮力猛刺。
石生一時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然後就看到幾個被纏在鐵蒺藜漁網裡的水鬼,被梭鏢和魚叉捅穿了撈上來。
“不好!官兵有防備了!不能等了,直接強攻!”
石生看到這一幕,心中頗為驚怒,一時也不計代價,直接下令強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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