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額定編制,騎兵四百人一營,八十騎就等於是八成的空餉,實際員額只剩兩成。相比之下,鎮江那邊梁家人算是帶兵的庸才,人品也談不上不貪,最多也就吃到七成空餉、留三成實額。
趙子稱不想直接駁了呼延灼的面子,所以稍微給他留臉,找了個機會拉到一邊才私下旁敲側擊問:“呼延將軍,恕我直言,蔡州這地方,自前唐以來,便民風彪悍。如今這王慶,雖是剛剛冒頭,但在這種地方,很容易蔓延。你執掌本地禁軍,還是要注意充實兵源才好……”
趙子稱說得很委婉,正常人都看得出他沒有惡意,純是為了就事論事。
呼延灼自然也聽得出來,所以並沒有生氣,反而無奈道:“賢弟是個實誠的,說的也都切中我軍中弊端,我豈能不知。
既然賢弟這麼敞亮,我也不瞞你,我何嘗不想盡量充實兵源。但我練兵,素來追求精銳,你看這些騎兵的戰馬、兵甲,哪個不是精良之選?士卒糧米、馬匹的豆料,我也都按足了發。指望如此精煉,只能是減少人數了。”
趙子稱聽了呼延灼的解說,再仔細看去,發現呼延灼的騎兵雖然少是少,精銳也確實精銳。
武器盔甲保養得很光鮮,士兵也都高壯,一看就是平時能經常吃飽的。戰馬也比別處看到的膘肥體壯一些,這才能扛得動重甲騎兵。
估計他這邊養兩成額定人數的兵源,花費的錢糧可能比梁家那邊養三成額定兵源花的還多。
“看來這個呼延灼,練騎兵的本事還是有的,心也不算貪,主要是受制於錢糧和物資,才不能擴軍。這樣的人若能保護下來,將來也能引為臂助,只要解決了錢糧問題,他就能發揮出戰鬥力。”
趙子稱心中暗忖,覺得呼延灼倒是挺適合自己的能力結構。
作為穿越者,趙子稱相對容易解決的問題,就是錢的問題。以後他還可以弄出更多生財之道。
其實北宋哪怕到了後期,也是不缺錢的。
靖康之恥的時候,汴京城被金國攻破,最後多少金銀錢糧、武器裝備,都被金國搜刮走了,讓人一想到就忍不住扼腕嘆息。
宋朝之富,財政收入之高,也是冠絕歷朝歷代的,只是冗官冗兵冗費各種亂七八糟的花銷太多,損耗太大,經費利用率低下。
就拿眼下來說,皇帝要是不修艮嶽,不造園林和道觀,還有一大堆花裡胡哨的政績面子,省下來的錢都夠練多少精兵了。
在修園子浪費的問題上,趙佶老賊的可恥程度,那是一點都不亞於修頤和園的慈禧的。
這次進京之後,趙子稱或許也該找機會,看看能不能在皇帝窮奢極欲修園子的問題上,做點手腳。哪怕阻止不了,但如果能發揮現代人的優勢,搞點偷偷降低成本的勾當也好。具體怎麼做,只能是到時候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
趙子稱暫時拿不出什麼辦法結好呼延灼,也就只能僅限於口頭上的支援和結交。
請呼延灼喝了一頓犒軍酒,給完謝禮之後,趙子稱只是出於善意,又提醒道:
“呼延將軍雖有精練騎兵的名將之才,但對於王慶,也不可掉以輕心。我看這廝將來很有可能坐大,今早沒能留住他實在是可惜。卻不知王慶敗散之後,會逃往何處?”
趙子稱知道,歷史書上沒提呼延灼的下場,《水滸傳》裡則是說他在征討方臘後,回到淮西,最終依然在淮西作戰陣亡。
不管呼延灼最後是在淮西與誰作戰不利,王慶作為淮西巨賊,在其萌發的早期,輕視於他肯定是沒好處的。
呼延灼果然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就事論事解說:“那夥賊人當中,為首之人聽說是從汴京來的,但其下諸賊,多是淮西本地人,對這一帶地理極為了解,故而才難以立刻剿滅。
今早他們潰散之後,應該是化整為零,藏入民間,到時候會另外設法,或用小船私渡,或尋上游水淺處泅渡,回到淮南,進入英霍山區深處藏匿。要想追進山裡徹底滅賊,確實是不易,但只要有我在蔡州城,他們敢來淮北運河沿線作案,來一次死一次!”
英霍山區就是後世的大別山,主要位於這一段淮河的南岸,地形複雜,山賊逃進大別山區,以宋朝的交通和通訊條件是很難滅乾淨的。
呼延灼這番分析,也算是因地制宜了。這一帶的淮河以北部分,丘陵山區相對少一點,適合騎兵作戰,他有精銳騎兵在手,哪怕人數少,也是不虛的。
怕就怕賊人在淮南積蓄力量,然後找準機會,偷偷渡到北岸來作案一票大的,等官軍反應過來後再化整為零逃進淮南的山裡,那就難以解決了。
趙子稱摸著下巴想了想,以呼延灼現在的戰力,確實在淮北相對平曠的地方是有優勢的,自己這陣子或許可以想想,有沒有什麼幫助呼延灼補足山地戰劣勢的辦法,如果可以幫他建功立業,那就能落下一個大大的人情了。
不過這事兒急不得,暫時也確實沒有頭緒,只能去汴京之後有時間再慢慢想辦法了。
“既然將軍已經對賊情有如此清晰的認識,我一介書生就不紙上談兵了。希望將軍謹慎一點,別冒進追到淮南、太過孤軍深入就好。
今日能結交將軍,也是人生一樁快事。趙某還有差事在身,不能久留,就此別過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待我在汴京事了,若有機緣,再來與將軍切磋。”
“趙公子儘管請便。讀書人中,能有公子這般豁達尚武的,我也是平生僅見。
至於輕敵冒進,公子多慮了,就算我想輕敵冒進,蔡州的防區在淮北,我去淮南追擊,那就算越界了,樞密院都不會容我。”
宋朝對武將的許可權防得有多嚴,又不是不知道,這種情況不可能出現。只要在淮河以北,打得穩一點就好了。
隨後,呼延灼就帶著騎兵,重新開拔回蔡州城,順便也護送了趙子稱的船隊一程。
打掃戰場所獲的戰利品,也都被呼延灼帶走。
一路上,呼延灼出於好奇,還找機會跟楊志切磋了一下武藝,結果是兩人步戰百餘合,實在不分勝負。
但若是馬上騎戰衝陣,高速對沖搏殺,楊志竟略遜半籌。而若是兩人並馬而行,在馬背上純以槍法切磋,楊志一套楊家槍法使開,又能略勝半籌。最終兩人武藝,只能說是各擅勝場。
趙子稱全程觀摩了二人演武,也藉機向他們各自請教了一些騎兵實戰的戰陣心得,頗有收穫。
分別之際,呼延灼還寬慰他,說過了蔡州之後,後續汴河全程都安全得很。因為已經離汴京越來越近了,河水也都非常平緩,還都是富庶的平原地帶。
趙子稱謝過他的提醒,又航行了十餘日,果然穩穩地抵達了汴京城。
花石綱總算是安全運到,趙子稱也終於可以撇開跟朱勔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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