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文弱書生,居然能手刃十餘賊?”
饒是梁師成久居上位,見多識廣,聽了趙子稱的這番自述,都不由微微一驚。
他再看向趙子稱時,眼神中也多了幾分鄭重之色。這才注意到,這書生雖氣質斯文,但確實身材高大,姿態挺拔,自有一股勃勃英氣。
說他會武,能手刃賊寇,倒也未必是吹噓。
不過樑師成終究是正在追究他和楊志延誤花石綱的責任,哪怕稍稍起了惜才和好奇之心,也不會立刻就放過這個話題。
於是梁師成略一琢磨,就順水推舟道:“若是因賊情導致延誤,那確實不是你們的罪責。不過空口無憑,你既曾手刃十餘賊,那就當眾演示一下武藝,若果然不虛,延誤之事便不提了。”
梁師成說著,也不等趙子稱答應,就隨便一揮手,招來旁邊一個在工地上巡邏看護的基層禁軍軍官,讓兩人都拿一根短木棍作為刀劍的替代,點到即止。
宋朝崇文抑武,讓讀書人當眾演武,多少帶著點以武娛人之嫌,讀書人很有可能拒絕這種表演。
不過樑師成這番話,卻是帶著求證的意味,說好了只是為了證明趙子稱所言不虛,花石綱延誤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
這是公事公辦的追責,趙子稱應戰的話,也就不算是以武娛人。
趙子稱也就大大方方答應了,接過一根短木棍,朝對方禮貌地拱拱手,說些承讓的話。
而趙子稱一邊拱手,一邊也在觀察對方。那人只是個普通的基層禁軍軍官,看服色暫時看不出是都頭還是隊率,長得倒是高大肥壯,但腳步虛浮。
對方神態中帶著幾分不屑,又帶著幾分彆扭。應該是既不屑於跟文人交手,又怕在梁相公這樣的大官面前失了分寸、浪費了難得的表現機會。
見對方如此,趙子稱心念一轉,對於取勝又多了幾分把握。
他習武也有兩個多月了,這些日子一直勤練不輟,在刀劍一道,他練的是慕容家所教授的基礎家傳劍法,據說是脫胎於達摩劍法——嗯,後世他玩《金庸群俠傳》時,好像慕容家用的就直接是達摩劍法。
這套劍法的入門部分不算很難,招式也比較乾淨利落,大開大闔很直接,有點接近後世影視遊戲作品裡眾所熟知的扶桑劍道棋盤斬。
既然對手想要追求在梁師成面前表演得漂亮一點,多一點花裡胡哨的觀賞性,趙子稱就正好利用這個心理弱點,直接搞偷襲。
他趁著自己剛拱完手、說完“承讓”的一瞬間,直接一個躬身墊步,身形一矮,合身往前縱躍,交到左手的木棍也同時向前刺出。
兩人原本站立的位置,相隔一丈有餘。哪怕按手臂加上木棍的攻擊距離來算,最多也就六尺。
趙子稱必須瞬間往前縱躍五尺以上,才能攻擊得到對方,就這還得考慮發力的問題。如果發力太早,劍勢用老,後力不濟,就算戳到了也沒多少力度。
那軍官腦子裡還琢磨著如何打得漂亮一些,渾沒料到那文弱書生居然搞偷襲。
他的木棍原本舉得很高,擺出上段攻防的架勢,中門大開,連連要改為防守下盤,已經來不及了。
他也只能不顧有可能失去平衡的危險,一邊把木棍下砸、連攻帶守,一邊緊急往後倒踩七星步拉開距離。
趙子稱這一下縱躍已是用盡全力,此刻身前腿後,再指望雙腿著地發力進一步前躍,或是左右騰挪,已不可能。
但他看準對方的後退下砸之勢,縱躍之際,提氣運息,右臂奮力往地面一撐一甩,整個身體進一步加速往前衝去。
同時右臂撐地時給了身體一個側向的力,身體往前縱躍的途中,硬生生往左偏移了一尺多軌跡。對方的木棍就算下砸,也砸不中他。
“啪”地一聲悶響,趙子稱的木棍已經抽中了對方小腿脛骨。對方本就防守上路為主,下盤空門大開,被抽後下盤不穩,直接跪地倒下,手中木棍去勢未衰,砸在地面上濺起些許泥土。
趙子稱這一躍,也註定無法穩住身形,得手之後順勢往旁邊一滾,然後飛快起身。身上一身蘇繡華服,也沾染了不少泥水。
“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也是為了為國殺賊立功,抵禦外侮,不是為了好看的!”
趙子稱一擊得手,撂下一句場面話,也為自己衣袍沾到了泥漿而找回場子。
對方俯身揉著被抽得幾欲折斷的小腿腓骨,心中也是憤懣不已:誰能想到這麼一個體面的讀書人,不但偷襲,還一上來就用這種近似地堂刀的、不顧儀態的打法!
大宋練劍的讀書人倒是有不少,有哪個一上來就不在乎在泥水中打滾的麼?
但他已無力反駁,小腿上的兩根骨頭,本就是內側的脛骨更粗,也是主要承重的,外側的腓骨則相對脆弱。趙子稱一棍抽在他腓骨上,沒抽斷就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那軍官只剩抱著腿抽涼氣的工夫。
旁觀的梁師成和一眾文官、小吏並不懂武,但他們看結果還是看得懂的。一名禁軍中的都頭,也算是實領幾十號“精兵”的軍官,就這樣被趙子稱一招制敵了,這武藝,說是一路上手刃了十幾個賊人,應該是不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