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稱和黃知縣談妥了功勞分配的幕後交易,此後十餘日,他便安然在豐縣稍駐,隨後又轉去徐州州城。
短時間的駐紮和整頓是非常有必要的。趙子稱收服的俘虜規模太大,成分也良莠不齊。新編進來的人手,已經超過原本老兵的兩倍了。
他根本就不敢立刻帶著這樣一支隊伍長途趕路,否則萬一半路上有人賊心不死、軍心不穩、再次譁變,可不是鬧著玩的。
趙子稱這點家底很有可能遭到重創,他本人也可能遇險。
花上大半個月整頓軍紀、強化操練、收拾人心、畫餅洗腦,都是非常有必要的,然後才能再上路。
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趙子稱也很注意低調,所以提前吩咐過楊志和魯達,這段時間凡是操練士卒,都不要練任何氣力、武藝方面的內容,也不用搞戰陣戰術之法,只顧強調佇列和軍紀即可,反正也沒多少時間。
這樣也能避免黃知縣或是其他人多心,覺得他在蓄養私兵勤練武藝。
十幾天操練下來,士卒們的紀律也確實明顯提升了一個檔次,不再像之前做山賊和兵油子時那般輕進易退。
整個過程中,楊志和魯達也並不是一味用仁慈感化士兵,因為很多士兵確實習慣了散漫。所謂慈不掌兵,必要的懲罰手段肯定得上。
個別賊兵實在不守軍紀,操練時躲懶,執行命令時偷奸耍滑,操練結束後試圖滋擾地方,楊志都嚴格執行了軍紀,該打軍棍的打軍棍,該扣軍餉的扣軍餉。
實在問題嚴重的,就重新定為“樊瑞餘眾”,無法享受此前“陣前投降”的待遇,只能算作“頑賊被俘”,關起來或者送交黃知縣判流放。反正黃知縣那邊文書都還沒歸檔送上去呢,誰算主動投降招安,誰算力戰被俘,都還可以調整。
之前被篩選下來的、該問罪的俘虜裡面,有表現好的,也能靈活機動調整上來。這一切,在最初半個月裡,都是可以靈活機動的,等文書全部定案了之後就沒辦法了。
這樣一把利劍懸在頭頂,偷奸耍滑之輩不願意幹有的是替補俘虜願意幹,很多新兵立刻就老實了。
如此嚴明軍紀,士卒的精氣神變化很快,怨言也越來越多。
趙子稱沒法對每個士兵單獨解釋,那樣太高調。有些話也不適合說,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所以,他就讓楊志、魯達、李俊、李袞等少數幾個軍官上傳下達。
如果發現士兵們有什麼怨言,都可以暗中蒐集上報,趙子稱就集中給他們幾個解惑,再讓他們去安撫普通士兵。
短短几天之內,楊志魯達等人都反饋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剛剛被收編的賊兵,覺得軍紀如此嚴明,將來卻只是為官府賣命,朝中又奸佞當道,沒有前途。
原本他們只是腦子一熱,想跟著趙子稱混可能前途好一些,沒想到趙子稱要求這麼嚴格,似乎只是想安安分分為朝廷賣力,士兵們便覺得不值了。
這種想法,也是很自然的,趙子稱不可能去強行扭轉。
大宋到了如今趙佶在位,確實已經是積弊叢生,說句良心話,很多人想造反,很多人覺得給朝廷乾沒前途,或多或少都情有可原。
對於新附士卒的心態問題,趙子稱也都對主要軍官推心置腹,教他們如何去疏導化解。
“這些人原先都是山賊出身,覺得奸佞當道,民不聊生,這些都是實話。這些實話,我的身份,也不便在校場上公開宣揚,但你們可以私下裡設法開導這些士卒。
這些士卒都沒有讀過史,不知道歷朝歷代的黑暗,我說句良心話,我大宋雖然苛捐雜稅也多,但是在當今陛下登基之前,絕大多數的錢糧,還是用來養兵和養冗官,被貪墨享樂的比例,還是比之前各朝各代要少一些的。
要讓士卒們去了匪性,就要給他們稍微講講史,不求他們理解得多透徹,只是當講故事那般講一講,也有好處。
當然,當今天子,也確實昏庸,不但被奸佞矇蔽,而且個人縱情聲色享樂,遠超之前列祖列宗,這話我也就關起門來和你們講,諸位都是我心腹,我才這般說。
不過,聽說太子仁孝,又謙恭節儉,不管如何,將來太子若能登基,至少能省掉花石綱和艮嶽與一眾宮殿的大興土木,所以大宋還是有希望的。而如果現在貿然有人造反,能不能從根本上解決民生困苦尚且兩說,單是如今遼、女真在北疆激戰,形勢一年數變,這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漢人若在這時候內訌太甚,豈不是便宜了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