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稱本不是賣弄之人,但在美人面前,還是本能地忍不住顯擺一下,反正也無傷大雅。他刪繁就簡把過程說得輕描淡寫,還直言自己是機緣湊巧撿漏的,慕容妍卻依然擔心不已:“聽說那和尚武藝,和禁軍中的教頭也不遑多讓,你才習武三個月,怎能如此託大?以後等你基本功打紮實了,還是讓我娘教你家傳的騰挪反擊之法,也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縱然練習不精,自保卻絕對遊刃有餘。”
趙子稱沒有接這個話茬,他知道這是慕容妍家裡的底牌絕學,不會傳給外人的。自己要是答應要學,幾乎就等於答應娶對方了,這種事情不能兒戲言之。
當下他只裝沒聽懂其中深意,謝了美人恩情,支她自去辦事。
慕容妍換上女裝,輕車熟路再去林家,拿著度牒、刀鐔帶法號的斷刀、密信,跟林娘子攤開了明說。
林娘子見到斷刀也是大驚,但又不敢不信,表示明日一早開了城門,就果斷離開。至於粗重家財,已經來不及變賣了,房子就空著鎖起來便是,如果處理動靜太大。
當晚林家人幾乎一夜無眠,繼續抓緊收拾細軟,侍女錦兒還問林娘子:
“夫人,你說那魯大師會不會遭那姑娘的兄長毒手了?連戒刀都斷了,若他們是相公的對頭,賺我等出城,如何是好?”
林娘子倒是有決斷的,一兩句話就把道理說開了:“不管是敵是友,她能拿出這把斷刀,說明情況已經很危急了。留在城裡,斷然是十死無生,還不如出城賭一把。
我明日懷揣半片剪刀,若真是那狗衙內請來高手,我見勢不妙就立刻拔剪自戕,必不遭人荼害便是。你還沒嫁人,到時候只管投降保住性命。”
錦兒怎麼好意思接這種話茬,當即只是訕訕不語,默默收拾。
……
次日一早,楊志和安道全等人,就正兒八經辦好了離京赴任的手續。
楊志調任去蘇州、擇一營當指揮使,這事兒是早就說好了的,之前只是等趙子稱,才沒有上路,殿帥府也給了他三個月的上任時間,別超期就好(趕路就要一個多月,當時路途遠給三個月期限很正常)。
所以楊志和安道全帶著李俊還有調走的親兵一起上路,並沒有任何人懷疑,出城很順利。
林家父女三人跟在他們附近也混出城去了,不過明面上並不是一路,只是一起排隊過關。林家如今還是清白的,沒有絲毫問題,自然不會有人阻攔他們。楊志只是從旁看著點,避免出意外即可。
出城之後,到了無人之處,楊志帶著林家人和安道全,拿著剛弄來的真人剃度下來的假髮,還有將作監弄到的罕見的女真國鹿角膠,一行人都穿著不顯眼的破衣服,直奔潑皮張三的住處。
林家人和魯達相見,各自說了情況,也是喟嘆不已。
直到此刻,林娘子和其父張教頭才確信,那位趙公子真是義薄雲天,完全出於仗義拔刀相助,還幫他們洗白了身份。
楊志拿出兩張都頭的空白告身,對魯達和林娘子道:“本來一營有五個都頭,朝廷知道地方上肯定有空餉,一個營最多實配二百人,吝嗇只給了兩張都頭。
就讓魯兄和林兄到時候各用一張吧,我給你倆另外填個假名,改頭換面矇混過去。林兄也是揹負著燒燬大軍草料場的冤屈,數年之內都沒法以原本的身份從軍做事了。只是可惜了二位在江湖上偌大的名聲。”
詐死改換身份、隱姓埋名,別的都好說,但對江湖人而言,最不爽的一點就是原本闖出來的名頭沒法用了,沒法拿來嚇唬人。
很多江湖人把自己闖蕩出來的威名和匪號,視作比性命還重要,一亮出來就能讓其他人物“久仰久仰”,尊重你的江湖地位。
好在魯達本就是捨棄過一次身份當了和尚的人,當和尚之後他也不敢宣揚自己身份,如今再換一次,也無所謂了。
林娘子見魯大師也不介意,她也連忙代表相公先謝過:“相公雖然無辜,但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可說的。趙公子肯直接拿出一個都頭,讓他有機會重新一展所長,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將來的功名,他再一刀一槍從頭搏出來便是。卻不知趙公子何在,為何今日不曾見他人影?奴家都不能當面感謝大恩。”
楊志全程戴著斗笠,也不看林娘子,只是側著臉隨口解釋:“公子日理萬機,今日另有要事在將作監。再說了,你們和魯兄走脫的日子,他不出城,也避免了將來的嫌疑。剛才在城裡,他已經跟咱喝過幾杯踐行了。”
趙子稱做一切都非常有分寸,細節全都把控到了。楊志出城,他是不出的,但楊志跟他有交情,眾所周知,所以送行他還是送了。剛才就在汴京城內、酸棗門附近一酒樓喝幾杯,然後便藉口當天跟賈主簿商討的技術公務比較繁忙,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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