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府,壽宴正酣。
數百名朝中顯貴、京城將領齊聚一堂,觥籌交錯,奉承之聲不絕於耳,幾乎要將這座奢華府邸的鎏金屋頂掀翻。
主位之上,顧秉謙身著一襲繡著九隻仙鶴的絳紫色壽袍,面色紅潤,雙眸半開半闔,愜意地享受著百官的朝賀。
這,是權力的滋味。
比世間任何美酒都要甘醇,比皇宮大內的御宴都要令人沉醉。
女兒新喪的悲痛?
那不過是他用來逼迫龍椅上那個小皇帝,使其更加孤立無援的一枚棋子罷了。
棋子,用過便可棄之。
今日,他就是要用這場遠超規制的壽宴,用這滿堂朱紫的卑微笑臉,向紫禁城深處那個不甘的靈魂,無聲地宣告——
這大玥江山,依舊是他顧秉謙說了算!
宴至高潮,顧秉謙緩緩抬手,喧囂的大廳瞬間鴉雀無聲。
他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目光最終落在了武將席位中,一個身姿挺拔如槍的青年身上。
“諸位!”
顧秉謙的聲音洪亮,充滿了掌控一切的自信。
“老夫今日,不僅是為賀壽,更是為我大玥,為陛下,引薦一位真正的國之棟樑!”
他指向那青年,朗聲道:“這位,便是從北境血火戰場上凱旋的定遠營副將,秦天!”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而去。
秦天緩緩起身,銳利的眼神掃過全場,帶著一股發自骨子裡的傲慢。
他沒有對任何人行禮,只是對著顧秉謙微微頷首。
在他眼中,這些養尊處優的京城將領,不過是一群酒囊飯袋。
而他,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現代兵王,是註定要用超越時代的知識,來改變這個腐朽王朝的天命之人!
“秦將軍不僅武藝超群,更帶來了一套全新的練兵之法,可讓我大玥將士戰力倍增!”顧秉謙的聲音充滿了煽動性,“今日,便請秦將軍為我等,稍稍展露一二!”
話音剛落,早已準備好的八名顧府精銳護衛,手持兵刃,從八個方向同時撲向秦天!
這八人皆是內息境的好手,配合默契,殺氣騰騰!
在場武將無不變色,這等圍殺,即便是他們親自下場,也要手忙腳亂。
然而,秦天動了。
他的動作快到極致,卻又清晰無比。
側身、沉肘、墊步!
只聽“咔嚓”一聲脆響,第一個護衛的刀鋒還未觸及他衣角,手腕便被一股巧勁震得脫臼,整個人如陀螺般被甩飛出去,撞倒了同伴!
秦天不退反進,如一頭猛虎闖入羊群!
他的每一招都簡潔、高效、致命!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最精準的打擊!
踢腿,直擊膝蓋關節!
手刀,猛劈後頸要害!
一瞬間,慘叫聲、骨裂聲、兵器墜地聲響成一片!
不過短短三息!
八名精銳護衛,全部癱倒在地,或斷手,或斷腳,哀嚎不止,徹底失去了戰鬥力!
全場,死寂!
所有人都被這匪夷所思的格鬥術驚得目瞪口呆!
這已經超出了他們對武學的認知!
“好!!”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隨即,雷鳴般的喝彩聲轟然炸響!
在場的武將們,看向秦天的眼神,已經從審視,變成了狂熱和崇拜!
顧秉謙撫須大笑,得意之色溢於言表。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他顧家,不僅有權,還有足以顛覆一切的“神力”!
秦天站在場地中央,享受著眾人的膜拜,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一群土著。
這才哪到哪?
然而,就在這喧囂與狂熱達到頂點的瞬間——
轟隆。
一聲沉悶的,彷彿來自地平線盡頭的巨響,突兀地傳來。
轟隆,轟隆。
那聲音由遠及近,帶著一種無可抗拒的節奏,像是一顆巨大的心臟在跳動,沉重地碾過在場每個人的心頭。
原本靡靡的絲竹管絃之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戛然而止。
雷鳴般的喝彩聲,也瞬間消失。
方才還滿面紅光的官員們,此刻全都僵在了原地,臉上的笑容凝固成一個個滑稽而驚恐的面具。
一股莫名的寒意,從所有人的尾椎骨升起,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府外那上千盞燈籠的猩紅光暈,似乎在這一刻也變得黯淡、冰冷。
死寂。
針落可聞的死寂。
一名家丁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哆嗦著,因為極度的恐懼,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首……首輔大人……府……府外……”
顧秉謙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在這一刻化為現實,他猛地站起身,踉蹌著衝向府門。
當他看清門外景象的瞬間,只覺得渾身血液倒流,手腳冰涼!
長街之上,三百禁軍甲冑玄黑,如沉默的雕塑,手持長戟,肅殺之氣沖天而起,彷彿能將人的靈魂都凍結!
那面在夜風中無聲招展的九爪龍旗,像是一隻來自九天的神祇之眼,冰冷、無情地注視著他府內的一切奢靡與張揚。
龍旗之下,那架唯有天子才能乘坐的九龍御駕,如同一座移動的黑色山巒,沉默地停在他的府門正前方,堵住了所有的光,也堵住了所有人的生路。
皇帝!
他怎麼會來?!
他怎麼敢用這種方式來?!
顧秉謙的腦子“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設想過無數種皇帝的反應,唯獨沒有想到,何歲會用這種最直接、最霸道、最不留情面的方式,親自殺上門來!
他感覺自己的膝蓋像是灌滿了鉛,每彎曲一分,都伴隨著尊嚴碎裂的聲音。
“臣,內閣首輔,顧秉謙……”
他撩起那身刺眼的壽袍,第一個跪了下去,額頭重重叩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率闔府上下,恭迎陛下!”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身後,滿朝朱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呼啦啦地跪倒在地,如同被狂風吹倒的麥浪,再不敢抬頭。
方才還烈火烹油、權傾朝野的壽宴,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卑微的叩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