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簾被小安子緩緩掀開。
何歲身著一襲玄色常服,在一眾官員複雜、驚懼、疑惑的目光中,緩步走下龍駕。
他沒有看跪在最前方的顧秉謙,甚至沒有看地上跪著的任何一個人。
他的腳步很輕,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眾人心臟之上。
他就這樣,目不斜視地,一步步踏上顧府的臺階,走入那座方才還屬於顧秉謙的宴會大廳。
他徑直走向那張象徵著壽星與主人的主位,拂袖,坐下。
彷彿他天生就該坐在這裡。
直到此時,他才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府內外每一個角落,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笑意。
“都起來吧。”
“今日是首輔大人的壽宴,朕,是來賀壽的。”
“不必多禮。”
賀壽?
這兩個字,像兩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顧秉謙的臉上!
他從地上爬起,只覺得老臉火辣辣地疼,心中的驚疑、憤怒、恐懼交織成一團亂麻,卻只能強行壓下,躬身道:
“不知陛下聖駕親臨,老臣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何罪之有?”
何歲端起桌上顧秉謙未曾動過的酒杯,輕輕晃了晃,目光如同巡視領地的君王,緩緩掃過全場。
所有被他目光觸及的官員,都下意識地垂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秦天的身上。
那個身材異常挺拔,脊樑如劍的青年。
他沒有跪。
甚至沒有像其他武將那樣,因為天子的威壓而顯得侷促不安。
他只是靜靜地站著,用一種審視的、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好奇與輕蔑的目光,回望著御座上的年輕天子。
何歲心中冷笑。
果然是“兵王穿越者”的模板,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視皇權如無物的傲氣,簡直刻在了骨子裡。
秦天也感受到了皇帝的注視。
在他眼中,這個年輕的皇帝雖然氣勢不凡,但終究是個養在深宮裡的文弱君主。
他所信奉的,是實力,是能一拳打碎敵人頭骨的絕對力量。
至於權謀,在他看來,不過是弱者才會使用的把戲。
他只是對著何歲微微頷首,算是行了禮,眼神中的那份審視,絲毫未減。
何歲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發出一聲輕笑。
很好。
對付這種只信奉肌肉和實力的“主角”,任何言語上的敲打都顯得軟弱無力。
必須用他最引以為傲的東西,將他的驕傲,連同他背後的那隻老狐狸的算盤,一同擊碎!
何歲放下酒杯,杯底與桌面碰撞,發出“嗒”的一聲清響。
整個大廳的空氣,都隨之凝固。
“朕久居深宮,方才聽聞,首輔大人為國舉才,尋得一位北境歸來的虎狼之師。”
何歲的聲音緩緩響起,目光再次落到秦天身上。
“秦副將剛才的神威,朕在駕內也看到了,確實……不同凡響。”
他話鋒一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既是國之棟樑,朕,豈能不賞?”
他的手指,遙遙指向顧府花園中心,那座為了彰顯財力,特意用一整塊巨型青巖雕琢而成的假山。
那假山高逾一丈,重達數千斤,在月光下泛著堅硬而冰冷的光澤。
“朕看那塊石頭,頗為礙眼,有損顧愛卿府上的風水。”
何歲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朕便以此石,作為對你的賞賜和考校。”
“朕命你,一炷香之內,徒手將其擊碎。”
“讓朕,也讓滿朝文武看看,我大玥的國之棟樑,究竟有何等驚天動地的神力!”
“你,可敢領賞?”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這不是賞賜,這是捧殺!這是赤裸裸的刁難!
徒手擊碎數千斤的青巖假山?
除非是傳說中能夠真氣外放的宗師,才有可能辦到!
秦天,不過內息境巔峰!
這根本是要讓他當著所有人的面,從剛才的“武神”,變成一個不自量力的笑話!
“陛下!”
顧秉謙臉色劇變,立刻站了出來,躬身道:“秦副將遠道而來,舟車勞頓。況且,此等頑石,非人力所能摧……”
他話未說完,秦天卻已經大步流星地走了出來。
他嘴角勾起一抹充滿傲氣的弧度,對著何歲朗聲道:“陛下有賞,末將,豈敢不領!”
“遵旨!”
顧秉謙急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秦天卻根本沒理會他的眼色。
他知道這是皇帝的下馬威,但他對自己兵王的強悍體魄,以及融合了現代格鬥發力技巧的內息運用,有著絕對的自信!
尋常內息境辦不到,不代表他辦不到!
正好,藉著這個機會,當著這個年輕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面,展現一下自己超越這個時代的“神力”,一舉奠定自己武勳第一人的地位!
何歲看著他大步走向假山,眼中閃過一抹冰冷的玩味。
愚蠢的自信。
他心念微動,並未去呼叫那生硬的系統面板。
而是將自己的意志,沉入了那股與生俱來,流淌在血脈深處的玄妙力量之中。
一股淡金色的龍氣,在他識海中悄然流轉。
一道冰冷的、帶著無上威嚴的意志,順著這龍氣,融入了這片天地的法則之中。
【災厄】!
他甚至沒有消耗太多力量,只是動了一個念頭。
一個針對秦天的,充滿惡意的念頭。
做完這一切,何歲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端起一杯新上的熱茶,準備看戲。
他要讓這位“兵王”主角明白。
在這片土地上,實力,從來不只是拳頭硬那麼簡單。
而朕的意志,就是最高等級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