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窗臺上很快被水漫開的端秀工整的小字，沈戈不由想到了突然失蹤的東竹先生，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再回神時眼前出現了一把碎銀子，銀子下邊是一隻滿是劃痕和泥巴的白嫩小手。
“沈大哥，這些銀子可夠用？”
這隻小手，昨晚卸掉了劉大疤瘌的胳膊和下巴，剛才又幹脆利落地給狗兒接好了腿骨。
小小年紀就有此等醫術，莫非她嚇唬劉大疤痢說的話是真的，她真是五毒教的毒女？沈戈心裡嘀咕著接過銀子，轉身拿起蓑衣，“最遲明日，一定給姑娘辦好。姑娘在外報我沈戈的名號，就是你是觀音廟的人，烏沙鎮內沒人敢難為你。”
林如玉見他這麼幹脆，便小聲提醒道，“我在樹林裡偷聽到馬頭山的山匪說，此處上游的臥龍堤很快要撐不住了，沈大哥最好早做打算，儘快離開此地。”
今年雨水不算多，剛修成一年的臥龍堤怎麼可能撐不住？沈戈回頭，對上林如玉墨黑的眸子，便知她是認真的，便露出乖巧無害的笑容回道，“我知道了，多謝。”
沈戈笑得實在太好看，很容易讓人放下防備相信他。被人剜過一次心的林如玉握住拳頭，手上的劃傷和心口的痛都在提醒她，不可再被表象迷惑。
叮囑林大福躲在破廟內不要出去後，林如玉又轉去沒人的側殿，從穿在裡邊的衣裙繫帶內的防水油布中取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出廟去尋陳景成。
憑藉著林中救下男子包袱裡的藥瓶，小乞丐林如玉被陳家的廚娘以府中還有些剩湯飯為由叫進家門，請入前廳。
趴在長榻上的虎目短鬚的鮑勵見林如玉比樹林遇見時還慘上許多，也不多問，只盡力抬身行抱拳禮，“恩人送信和救命之恩，鮑勵沒齒難忘。因我與陳四哥正被仇家追殺，所以不能親到門前迎恩人入府，失禮之處，還請恩人莫怪。恩人有事儘管吩咐，鮑某定傾盡全力報答。”
旁邊站著的陳景成抱拳深躬行禮，“多謝姑娘仗義出手，救了我兄弟的命。”
陳景成這一禮，不僅是感謝面前扮作乞丐的小姑娘救了鮑勵，更感謝她送信，讓自己能快速派人去增援自家老爺。
林如玉琢磨著鮑勵將“送信”放在“救命”之前，可見在他眼裡，他家老爺“想吃鳳華樓的蟹黃包”這件事，比他的命還重要，由此可知他家老爺的情況也不容樂觀。
儘管如此，自己登門還未開口，鮑勵便說“有事儘管吩咐”，讓林如玉忐忑的心安穩了許多。
鮑勵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己再出銀票求他們辦事就不合適了。林如玉循著記憶中的禮數，舉臂與肩齊，頭微低的同時微微屈膝還禮，禮畢恢復立容，想說兩句客氣話緩合場面，卻因不善言辭不知從何說起，便乾巴巴道，“宣州林如玉，實因走投無路，才迫不得已垢顏登門，求二位施以援手。二位幫我這一次，咱們之間的恩情就了了，如玉日後絕不再叨擾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