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側的店鋪門窗緊閉，偶爾能從門縫窗隙裡，瞥見一兩雙窺探的眼睛，充滿了警惕與排斥。
整個鎮子，彷彿一座巨大的、被無形之牆圈禁起來的牢籠，而他們，在踏入此地的那一刻，便也成了籠中的囚徒。
回到客棧，大堂裡還是空無一人，那個掌櫃依舊不見蹤影。
“這生意做得，真是隨心所欲。”
紀無終走到櫃檯後，伸出手指在賬本上輕輕一抹，指尖便沾上了一層灰跡。
“我看這掌櫃的，八成也是‘夜巡神教’的忠實信徒，估計昨晚吃了藥，現在還睡得跟死豬一樣。”
兩人回到房間，關上門，將外面那死寂的世界隔絕開來。
“怎麼樣，秦女俠？這一路上，可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秦絕的視線從窗外收回，轉過身，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若是有邪修在此地作祟，哪怕他隱匿得再好，也總會洩露出一絲半點的邪氣。但我一路行來，此地的氣息雖說壓抑詭異，卻並無邪祟盤踞的跡象。”
她的聲音清冷如舊，頓了頓後又補充道：“方才那人所言的‘詛咒’，若是真的，那便超出了我的感知範疇。我於此道，並不精通。”
事情似乎比他想的還要棘手，他腦子裡飛快地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
那夜巡神教，製造恐慌，再施以恩惠，最後圖窮匕見，讓人傾家蕩產地‘供奉’。
這套路，和江湖上那些裝神弄鬼的騙子，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可問題就在這裡，如果他們只是騙子，那這滿鎮人失眠的‘詛咒’，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更何況，還有那些離奇死亡的人。騙術，可騙不死人，更不可能讓人死得毫無外傷。
這是一個死迴圈。
若說是妖魔作祟，卻無半點妖邪之氣。
若說是人為騙局，這手段又顯得過於通天，近乎於妖法。
“或許，兩者皆有。”
她走到桌邊坐下，緩緩分析道：“我雖不知他們用何種方法讓人無法入睡，但此事未必需要多高深的玄術。”
紀無終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人的精神，如同一根繃緊的弦。一旦長期無法安眠，精神耗損，心力交瘁，這根弦就會瀕臨斷裂。此時的人，最為脆弱，也最容易受到外界的驚擾。”
她抬眼看向紀無終：“在這種狀態下，不需要什麼高明的幻術，也許只是一點異響，一道黑影，甚至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都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心神崩潰，氣血逆行，驚懼過度而猝死，並非不可能。”
秦絕的話，像是一把鑰匙，瞬間開啟了他腦中的死鎖。
“我明白了！”他一拍大腿。
“你的意思是，所謂的‘詛咒殺人’，其實是一個精心佈置的心理陷阱！他們先用某種未知的手段，剝奪所有人的睡眠，把整個鎮子的人都逼到精神崩潰的邊緣。然後再用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伎倆，去嚇唬那些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倒黴蛋！”
他越說越是興奮，彷彿已經看穿了對方的底牌。
“那些死者臉上的驚恐，並非是看見了什麼真正的妖魔鬼怪，而是他們自己內心恐懼的投射！”
這個推論，完美地解釋了為什麼死者身上沒有任何傷口，也解釋了為什麼秦絕感覺不到邪氣的存在。
因為從頭到尾，殺人的兇器，就是死者自己那顆不堪重負的心。
“至於那個逃跑的王木匠，恐怕也不是什麼詛咒跟著他。而是那夜巡神教的人，根本就沒想放過任何一個‘客戶’。王木匠前腳走，他們後腳就派人跟了上去，在他最疲憊困頓的時候，如法炮製，再演一出‘詛咒顯靈’的戲碼。”
“如此一來，‘詛咒會跟著人走’的流言便不脛而走，徹底斷了所有人逃離的念想。
他們只能乖乖地留在這座鎮上，日復一日地掏空家底，去換取那救命的‘夜遊丸’。”
紀無終說完，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
整個事件的脈絡，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清晰無比。
這是一個局，一個以整個鎮子的居民為獵物，巨大而精密的騙局。
“可那讓人無法入眠的手段，究竟是什麼？”
秦絕提出了最核心的問題。這也是整個騙局的根基，只要破了這一點，一切便迎刃而解。
紀無終微微一笑，自信的說道：“這個嘛，等晚上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