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揣著強烈的激動之心,崔烈在回到雒陽之後,立馬覲見了劉辯。
“你要率軍去剿滅河南尹與河東的山賊?”劉辯聽到崔烈的請求,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崔烈是劉辯保留的下一批即將替換的公卿。
他對這個人原本也沒有什麼好觀感,只是架不住朝中舊臣的反覆諫言,這才將他與楊彪等人暫時留了下來,但也不重用。
這個傢伙曾經透過漢靈帝的傅母程夫人,以低於旁人一半的價格,給自己買了個太尉。但當上了太尉之後,他曾經的好名聲就徹底的臭了。
但這不是要緊事。
最最讓劉辯對崔烈厭惡的是,這廝曾經提議朝廷捨棄涼州。
賣官,棄土,這他孃的妥妥就是一大奸臣!
但真的架不住人家在公卿大夫中的人緣好,在劉辯大手一揮直接換掉三公之後,尚書給他求官的奏表,劉辯收到了厚厚一摞。
雖然劉辯給了他一個大司農的官,但權利卻基本上全部捏在荀攸的手中。
他勉勉強強算是個有名無實的二把手。
劉辯沒想到安安分分了這麼久,這個老傢伙竟然也開始動心了。
“崔卿家為何忽然間想起要剿賊了?”劉辯一邊看著奏表,一邊問道。
崔烈大概也知道自己並不受皇帝的待見,於是毫不遮掩,並言簡意賅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臣親自去了一趟弘農郡,並派人去了京兆尹徵募糧草,在京畿數郡之中,唯有這兩郡,讓臣徵募到了數量較大的一些糧食。”
“臣在詢問之後才知道,弘農與京兆尹之所以有那麼多的存糧,只因陛下與何苗將軍剿滅了這兩地的山賊。雒陽糧草告急,臣覺得盤踞在河南尹與河東的山賊,應能為朝廷暫解燃眉之急。”
“關中百姓顛沛流離,深受戰爭之苦,本就窮困,臣覺得這可能是唯一的辦法。”
劉辯擱下筆,目光平靜的看著崔烈,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朕一直心中有個疑惑,你當初為何要建議朝廷放棄涼州呢?”
崔烈目露惶恐,心狠狠的一抽。
他沒有想到,在時隔數年後,當今陛下會再度提及這件事。
他一臉苦澀的說道:“陛下,在當時而言,朝廷根本沒有平定涼州的能力。”
“從現在看兩年前,臣當時說那樣的話,確實是不對,可涼州……”
後面的話,他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涼州不是到現在不是還沒有收回來嘛。
王國確實被打敗了,可韓遂他們依舊捲土重來了。
現在的涼州雖然沒有被捨棄,但也不受朝廷的節制。
“陛下,土地失去了可以再奪回來,但在那樣的情況下,臣以為朝廷應該有壯士斷腕的魄力。朝廷內部的麻煩,遠遠比爭取一城一地的得失更為緊要。”崔烈忽然間情緒有些激動說道。
“臣的太尉的的確確是花了五百萬錢買來的,可臣並不屑於與他們為伍。”
劉辯哂笑一聲,重新拿起了筆,語氣平淡的說道:“夏侯惇正在河南尹率軍督建各地驛站,去找他吧。既然要辦,就把此事給朕辦的漂亮點,若你走過的地方,山賊死灰復燃,朕問你的罪!”
崔烈心神具顫,長伏在地,大聲喊道:“臣遵旨!”
皇帝雖然年幼,可他在皇帝的身上感受到了如山一般磅礴的壓力。
那隨意的舉止間所透露出的龐大壓力,壓的崔烈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也是侍奉了兩代帝王的老臣了。
但他深深的覺得,當今陛下雖然年少,可卻比先皇更像一位帝王。
……
戰馬在荒涼的原野上肆意奔騰,塵土在春風中倒卷。
這裡,是黃土高原。
睜眼閉眼全是千溝萬壑的一片土地。
露出猙獰尖刺的拒馬攔住了騎兵的去路,馬上的將領翻身下馬,從馬背上摘下了兩顆頭顱,他就那麼拽著頭髮倒提著,一步步走到了拒馬前。
“煩請稟報,段煨來降!”
將領高舉著頭顱,大聲喊道。
很快,一支騎兵從拒馬的後面呼嘯而來。
被西北的春風吹的面龐紅潤,卻絲絲縷縷龜裂開的皇甫嵩從馬上翻身而下。
他爽朗的大笑著,一把扶起了剛準備行禮的段煨。
“段將軍實乃虎將,本將原以為此戰至少還需要兩個月才可告終,卻沒想到段將軍長槍一揮,戰事已經結束了。”皇甫嵩的語氣中帶著難掩的激動,狠狠抱了段煨一下。
段煨舉起那兩顆面目猙獰,極其駭人的頭顱,“罪將幸不辱命,李傕、徐榮頭顱在此!”
“好!好!”皇甫嵩連呼兩個字,命人拿走了李傕與徐榮的頭顱,對段煨說道,“本將已命人備好了酒宴,為段將軍接風洗塵。”
段煨稍顯拘謹的笑了笑,“罪將實在是愧不敢當。”
“走!”皇甫嵩熱情的呼喝道。
在朝中居中持重的太尉,在軍中那一身灑脫的血勇,好似全無所顧忌。
段煨跟著皇甫嵩走進了大營,那森嚴的氣象看的段煨心神激盪,不禁感慨道,“皇甫將軍治軍如此森嚴,李傕能敗的這麼迅速,實在是情理之中。”
“一群兵痞,野性難馴,我也是下了一番大功夫,才練成這般模樣,可也就這樣了。我現在擔憂班師回京之後,該如何向陛下交差。如此軍容,陛下定然是不會滿意的。”皇甫嵩打了個哈哈,有些苦惱的說道。
段煨被皇甫嵩這番話給驚到了,“就這,陛下還不會滿意?”
皇甫嵩看了段煨一眼,“你會這麼說,那是因為你沒有見過陛下親自訓練的兵馬。”
他走到戍守的將士,比劃了一下,說道:“從這個地方看過去,是非常筆直的一條線!”
“可這……也說明不了什麼。”段煨搖頭說道。
如果不是皇甫嵩沙場老將的身份,段煨一定會有更多的說法去反駁。
皇甫嵩笑著搖了搖頭,“等你親眼見了就知道了,我現在說也給你說不明白。”
段煨笑著恭維了兩句,卻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裡。
大家都是領兵之將,他也清楚想要練出一直真正的精兵到底有多麼艱難。
那可不僅僅是錢糧的堆疊。
至於皇帝……
皇甫嵩會如此敬佩皇帝所練之兵馬,大概也因為是皇帝的緣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