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佑的戶牒在蘇元禮手中,而他的身契卻在鄭氏手裡。只要鄭氏撕掉身契,李佑立刻就能恢復自由身,不過會變成沒有戶籍的流民。
“你想好了?”鄭氏問道。
“如果不能這樣,女兒就只有死路一條,”蘇如蘭突然跪下磕頭,“求母親成全!”
鄭氏嘆氣道:“就算毀了身契,他也是家奴出身,你嫁給他,肯定會遭鄉鄰笑話的。”說著說著,鄭氏突然笑了起來,“你那祖父,肯定會被氣瘋,說不定還會怒而報官,告佑哥兒拐帶良家女子。”
蘇如蘭說:“只要有爹孃簽字就不怕。”
在大唐,結婚需要有婚書。
婚書分為兩種,一種在官府備案,叫“官約”;一種不在官府備案,叫“私約”。
不管是官約還是私約,只要雙方父母同意,就具有法律效力。婚書不需要雙方當事人簽字,但主婚人和媒人必須簽字。
“好!”
鄭氏猛地站起身來:“這份婚書,娘來做主婚人,娘給你簽字!”
鄭氏來回踱步,又面露難色:“就是過門的時候,恐怕會被你祖父攔住,得找個他不在家的日子。唉,還是不行啊。就算你祖父不在,你二叔、三叔也會把花轎攔下,除非你從側門嫁出去!”
從側門進出,那就不叫明媒正娶了。
蘇如蘭說:“二叔、三叔,巴不得看咱們笑話,他們才不會攔呢。”
“還是不行,還是不行,”鄭氏心煩意亂,“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的,得多惹人注意啊?只要有人阻攔,你以後還怎麼有臉見人?就算嫁出去了,也得被人笑話。你祖父丟了面子,肯定會處處刁難,你婚後的日子怎麼能安寧?”
蘇如蘭癱坐在地上,滿臉茫然,不知道人生的希望在哪裡。
鄭氏的腦子也亂成了一團,怎麼想都覺得不妥,只能勸說道:“如萱,你就信你父親一次,他看人應該不會錯的,佑哥兒不就是他帶回來的嗎?你開開心心地嫁去外地,只要守口如瓶,夫家不會知道你的過去。”
“我不幹,”蘇如蘭連連搖頭,“嫁去千里之外,沒有孃家人照應,被夫家打死了也只能隨便埋了。”
“他們敢!”鄭氏氣憤地說。
蘇如蘭說道:“有什麼不敢的?就說我害病死了,那麼遠的路,難道還會把屍體運回來給你們看?”
鄭氏皺著眉頭,想了想說:“娘多給你陪嫁幾個奴僕。”
蘇如蘭說道:“都說夫家是貧寒士子,女兒要是帶太多奴僕過去,肯定會惹得丈夫和公婆不高興,他們肯定會覺得女兒在耍威風、盛氣凌人,到時候肯定夫妻不和!”
鄭氏左思右想,實在想不出辦法,突然笑了出來,打趣道:“我看你就是認定了佑哥兒,淨找些歪理來對付爹孃。”
蘇如蘭反問:“佑哥兒哪裡不好了?雖然出身卑微了點,但他有本事啊。他雖然不常回家,可家裡的奴僕都很服他。您看那幾個小傢伙,開口閉口都是佑哥。他還有學問,能寫出這樣的文章,還主張男女平等,肯定不會辜負女兒。眼前就有這麼好的男子,為什麼非要去千里之外賭運氣呢?”
鄭氏嘆息道:“唉,你這嘴倒是越來越厲害了,之前怎麼就傻到想去尋短見呢?”
蘇如蘭回答說:“有些道理,女兒以前沒想明白,現在已經徹底想通了。別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自己過得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要是明媒正娶,這蘇家的大門你恐怕出不去。”鄭氏也很發愁。
蘇如蘭小聲嘀咕:“女兒從側門出去也行啊。”
鄭氏一聽就火了:“只有納妾才偷偷從側門走,我的女兒必須明媒正娶,我看你是看才子佳人的小說看多了!就算你從側門偷偷嫁出去,以後的日子能安寧嗎?你祖父肯定天天派人上門找麻煩!”
“母親別生氣,”蘇如蘭居然露出了笑容,“女兒倒是有個辦法。”
“快說。”鄭氏說道。
蘇如蘭說:“先毀掉身契,還佑哥兒自由身,再幫他落戶成為良民。等過個一兩年,他再長大些,就讓他去汴州那邊做生意。女兒就藉口回汴州探親,半路上遭遇匪賊,為了保住貞潔就跳江死了。這樣,我們就能在汴州偷偷成親。”
說著,蘇如蘭語氣一轉:“等哪天祖父去世了,家裡由父親當家,女兒就帶著夫君回孃家探親。對外就說,女兒被夫君救了,所以以身相許,喜結連理!”
鄭氏沉思片刻:“這倒是個可行的辦法,不愧是我的女兒。只是,你那祖父身子骨硬朗得很,也不知道還能活個十年八年的。”
蘇如蘭笑道:“女兒一輩子的大事,十年八年都等不了嗎?到時候,直接抱個孫子回來給爹孃看。”
鄭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不知羞的話,也說得出口!”
“娘同意了?”蘇如蘭喜笑顏開。
鄭氏嘆息道:“唉,你主意都拿定了,做孃的不同意又能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