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主簿發出一聲慘叫,連滾帶爬地往裡躲,生怕李佑再補上一槍。
李佑拄著長槍,大聲喊道:“吾乃李二郎,本是李唐宗蕃之後,家父亦是忠良之士。只因家父剛正不阿,不願與貪官汙吏同流合汙,在這災荒之年,竟被奸人陷害,闔家慘遭不幸……”
李佑退到大堂之前,對著兩邊的六房衙門大聲呼喊道:“幸得蘇學士恩遇,將我帶回潁上收為義子,我又刻苦攻讀考得童生。卻遭那奸人陷害,被抹除童生功名。主家如今還我自由身,贈予田產助我自立門戶。可那黑心的劉師爺,數次貪墨我的錢財,遲遲不肯為我辦理戶帖。如今還誘我至此,妄圖將我抓捕入獄!”
李佑聲嘶力竭地怒吼道:“普天之下,哪有這般道理?今日我便豁出去了!”
躲在六房的諸多文吏,聽到李佑這番傾訴,或多或少都心生同情。
他們同樣是舞文弄墨之人,李佑身為李唐宗蕃之後,卻被生生逼得在縣衙殺人,只能怪那劉師爺太過貪婪。
剎那間,劉師爺被文吏們恨得咬牙切齒。
甚至有文吏在房中驚歎道:“這李二郎,真乃壯士也!”
“李二郎,此間之事,與我等無關,可否先放我們離開?”又有文吏大聲喊道。
李佑沒有回答,只是重新站在錢糧庫門口,喝道:“開門便不殺,別等我自己衝進去!”
“咿呀!”房門突然開啟,主簿受傷躲在角落裡。
兩個文吏跪在房門兩側,磕頭求饒道:“二郎饒命!”
其他各房的文吏,見李佑進了錢糧庫,連忙開門,紛紛逃之夭夭。
李佑提槍喝道:“把庫房錢財交出來!”
主簿指著一個大箱子,哭喪著臉說:“鑰匙在知縣那裡,庫房裡也沒多少銅錢了,縣衙的銅錢大多藏在內宅。”
李佑呵斥道:“全部把衣服脫了!”
文吏們怕死,趕忙照做。
李佑用槍頭當作撬棍,幾下便將箱子撬開。隨即大罵晦氣,箱子裡全是零散的銅錢,銅貫果然已被知縣拿走。
李佑命令道:“用你們的衣服做包裹,把銅錢都包起來!”
兩個文吏不敢違抗,就在他們包裹銅錢之時,李佑掏出火摺子,點燃了錢糧庫的賬冊。
主簿驚恐地大聲呼喊:“你還不如殺了我!”
錢糧庫,歸主簿管理。
這間屋子被燒,全縣的錢糧稅收賬目,都將化作灰燼,等待主簿的下場必將是牢獄之災。
主簿哭泣著哀求道:“好漢,你快放我出去,我得帶著家人趕緊逃走,再耽擱一陣就來不及了!”
“滾吧。”李佑說道。
主簿立即起身往外跑去,兩個文吏也緊跟其後。
李佑迅速將銅錢打包,太多的話會影響行動速度,他只扛起兩袋銅錢便往外走。
隨即,他又前往隔壁的戶房,將全縣的戶籍黃冊、魚鱗冊也一併點燃。
此時此刻,知縣在衙役們的簇擁下,終於從內宅來到了二堂。
知縣也不敢貿然出去,只命令道:“我在二堂坐鎮,你們出去把賊人抓了!”
衙役們面面相覷,硬著頭皮往外走,然後集體站在大堂裡,與大堂外面的李佑對視。
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李佑輕蔑地一笑,撿起縣尉的佩刀,慢悠悠地在自己腰間掛好。
又當著諸多衙役的面,不緊不慢地開始摸屍,從縣尉身上搜出二貫銅錢,又從劉燦身上搜出五十多貫錢契——其中五十貫銅錢,是蘇元禮派家奴送來的,劉師爺還存好在錢莊的。
扛起兩包銅錢,李佑提槍走出縣衙,隨即將其中一包錢戳破。
“快來拿錢啊!”
一路拖著撒落銅錢,路人紛紛爭搶。
還沒走到城門,兩包銅錢就已撒完,連店鋪裡的夥計都上街來撿。
“快抓捕賊人啊!”
衙役們見李佑離開縣衙,頓時變得“英勇”起來,提著水火棍大喊著追擊。
追到大街上,被撿錢的百姓擋住去路,衙役們乾脆也彎腰撿錢。
“糟了,縣衙起火了!”
一個衙役突然回頭,驚恐地大聲呼喊起來。
他們身後火光沖天,縣衙六房的辦公室,已經有一半被點燃,火勢迅速蔓延到縣衙大堂。
知縣在二堂左等右等,忍不住出去檢視情況。
瞬間嚇得背心冷汗直冒,也顧不上緝拿兇手,知縣急得跺腳大喊:“快救火,快救火!”
李佑提著長槍,大搖大擺地來到城門。
守城的門卒不明真相,都在遙望城中濃煙,完全沒人阻攔李佑出城。
抵達碼頭,李佑跳到船上,喊道:“廩叔,開船!”
蘇廩指著縣衙方向,瞠目結舌道:“你……你你你做的?”
李佑冷笑一聲:“只殺了幾個汙吏,算不得什麼。”
李二郎的大名,藉由六房文吏之口,迅速在潁上縣城傳播開來。
甚至有縣學的童生,因為同情李佑的身世遭遇,又早就對知縣心懷不滿,竟然添油加醋地創作戲曲摺子。在戲文裡,李佑出身李唐宗室名門,父親乃朝中肱骨。只因得罪權貴,被逼得家破人亡,李佑孤身流落江湖,被穎上的蘇學士收為義子。
接下來的情節,與李佑的敘述大致相同,但知縣被描繪成幕後黑手。
期間還編了段子,說李佑因為揭發縣試舞弊,從此被知縣嫉恨在心。
同時,李佑還被刻畫得如同張飛一般勇猛,生得虎背熊腰,力能扛鼎,一杆槍衝進縣衙,殺得數百衙役丟盔棄甲。
李二郎,豪俠壯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