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眼下淡淡的倦色,秦廷敬放輕聲音:“朕瞧你這些時日總提不起精神,可是夜裡睡不安穩?要不明日讓御藥院熬些安神湯?”
“昨兒王院判剛來請過脈,說是換季時氣血不暢。”顧嫣然執起茶盞,青瓷蓋輕碰碗沿的脆響裡含著暖意。
鎏金燻爐騰起嫋嫋青煙時,外頭傳來張太傅的輕咳聲。秦廷敬撫了撫顧嫣然的雲鬢,轉身掀開珠簾。
“可是江南堤壩的事?”玄色龍紋袍角掃過門檻,帝王眉宇間已換了肅色。
張太傅躬身遞上密摺:“楚將軍八百里加急送來軍報,此刻正在武英殿候著。”
秦廷敬略感詫異,平日總悶聲不響的楚三竟會主動求見。“讓他到正殿候著。”
踱步至雕龍柱旁時,瞧見那道清瘦身影跨過門檻。楚三垂首跪拜,衣袍下襬沾著晨露:“給主上請安。”
“坐著回話。”秦廷敬示意宮人搬來繡墩,目光掃過對方發青的眼下,“那麼虛弱?張師傅近來可是疏於照應?”
楚三擺手道:“魏大人安排得挺妥帖,是草民自個兒身子不舒坦。”
秦廷敬往前傾了傾身子:“到底哪兒不痛快?”
“真沒啥要緊的,”楚三捏了捏袖口,“就是...就是想求聖上明日文會帶上我家老二。”
“文會?”秦廷敬茶盞停在半空,“楚二郎愛擺弄詩文?”
“他打小就抱著書不撒手,”楚三眼裡泛著光,“聽說京城有文人才子切磋,恨不得插翅膀飛來。”
秦廷敬朗聲笑道:“準了!明兒你哥倆都跟著來。”
楚三剛要行大禮,就被明黃袖擺攔下。“倒是你,”帝王指尖敲著案几,“這些天在宮裡可悶著了?”
“魏大人領著看了三宮六院,還特批我進藏書樓。”楚三說著耳尖發紅,“這幾日...草民都在書堆裡打滾呢。”
“哦?”秦廷敬眼底掠過驚喜,“你也好讀書?”
“比起二哥還差得遠,”楚三撓了撓後頸,“他看書能忘了吃飯,我可沒那痴勁兒。”
帝王沒接話,只盯著少年衣襟上沾著的松煙墨痕,嘴角勾起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片刻沉寂後,秦廷敬放緩了語氣:“明日早朝後你再來見朕,今日且先回去歇著。”
楚三躬身應諾,倒退三步才轉身退出殿外。
秦廷敬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龍紋扶手,目光穿透半開的朱漆長窗。
次日天剛亮,大殿的銅鐘剛敲過三遍,秦廷敬領著個面生的年輕人踏著青磚走進來。楊天早站在柱子後頭拿眼角斜睨著,張爭攥著奏章的手心都沁出汗。
“都到齊了。”秦廷敬抖了抖龍袍坐下,聲音跟往常一樣聽不出喜怒。
文武百官齊刷刷跪了一片,張爭抬頭時正撞見新帝衝他招手。
他小跑著上前,聽見頭頂傳來句:“給你們備的戲臺子都搭好了,可別讓朕白費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