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以為放兒的性子都是我驕縱出來的,他長成這樣,和你多年的忽視與貶低脫不了干係!
除了血緣,你給過他什麼?你陪他寫過一天的字嗎?念過一個時辰的書嗎?好好吃過一頓飯嗎?”
何氏從地上站起,指著顧成康的臉繼續說道:“你沒有!你只會拿放兒何當年的你比較,可你有沒有想過,在你年少時,你那任翰林侍講學士的父親在你身上花了多少時間和精力?”
顧成康愣了許久,接著他就見何氏狂笑著走在深夜無人的街頭,漸漸遠去。
顧成康忍著腿上的疼痛開啟信紙,那狗爬似的字跡頓時讓他眉頭一緊。
“父親,這是孩兒最後一次喚你父親。若有來生,只希望我能投身別家,做下人、做乞丐,做豬做狗,都不會再做你的兒子……”
這一刻,顧成康才覺得,沈清夢到底給了自己怎樣的一個結局。
何氏並沒有回孃家,她走了一晚上,從顧府到城門,又從城門到落月庵。
她踩著一階階石梯,遠處傳來一陣陣狼叫,可她就好像聽不見似的,等她終於敲響落月庵的寺門,一雙腳已經血肉模糊,鞋子都不知道落到哪裡去了。
可當住持得知她的身份,又將她打發了出去。
“施主,並不是所有罪孽只要遁入空門,就能一筆勾銷的。”
說完,命人重重關上寺門。
何氏在山間遊蕩了幾日,又回到城郊,卻被一群路過的乞丐認了出來。
“她就是顧成康的媳婦,當年太子圈地,顧成康還攆過咱們,打她!”
任拳頭落在身上,何氏只覺好似解脫一般,嘴角竟然溢位笑聲,後來笑聲越來越大,笑得連眼淚都留了出來。
“這麼多年蠅營狗苟,到頭來還活得像是陰溝裡的一條蛆。”
那群乞丐哪見過這樣的瘋婆子,只怕她咬人,逃似地躲開了。
再後來,何氏真如乞丐一般在皇城遊蕩,何家嫌丟人,將她捆回了家,也不知怎麼養的,不出一年,人就沒了。
不過,這是後話。
而顧成康那邊,他想趁夜色爬到侯府,可沒想到沒了雙腿之後,連行丈遠都難如登天。
正爬著,眼前忽而飄過一淡紫色裙襬。
他忽而一怔,“書槿?”
顧成康欣喜地抬起頭,看到一張和顧書槿猶七分相似的臉。
可她卻不是她。
沈清夢擰眉看著如落水狗般狼狽的顧成康,冷冷開口,“顧大人,這六年來,兩千多個日夜,我母親可曾入夢?你可曾有過半分悔過之心?”
顧成康心下一沉,伸手就要拉住沈清夢裙襬,“清夢,你母親在哪裡?我要去找她,她不會不管我。”
沈清夢後退兩步,居高臨下地睨著顧成康,“我母親已經與我父親團聚,你再也見不到她了。”
“你說她還活著!”顧成康瘋魔般地爬向沈清夢,“你說的!”
“是我說的沒錯。”沈清夢在遠處蹲下身子,“可我那是騙你的。”
她丟給顧成康一把匕首,“就當是我送給顧大人的訣別禮。”
說完,沈清夢轉身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