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新坐回到圓凳上,慢悠悠地給自己斟了杯茶,“那以後可就要麻煩裴世子多給我燒些紙錢了。”
他呷了一口茶,輕嘆一聲,“不過,今日的我何嘗不是明日的你。”
裴時晏聞言拳頭不覺收緊,他們在進入暗察寮被餵了蠱蟲的時候,便知道“死亡”會提前。
他向死而生這麼多年,可如今卻開始怕了。
對於他們來說,畏懼死亡,不是一件好事。
裴時晏閉了閉眼,“所以,他給你的任務是查我家夫人?”
陸懷江將茶盞放下,默了片刻後,輕嘆一聲。
許是多年對彼此的瞭解,裴時晏已經從陸懷江的反應中得到答案。
“你查到了什麼?”裴時晏也在圓凳上坐了下來。
陸懷江指尖摩挲著杯沿,意味深長地凝了裴時晏一眼,“我查到裴左使犯了暗察寮的大忌——對女子動情。”
裴時眼一噎,冷嗤一聲,“像陸右使這種生性涼薄的人是不會懂的。”
他頓了頓,又道:“蕭恆到底讓你查什麼?”
陸懷江抬眸,定定地凝著裴時晏。
裴時晏擰眉,疑惑地看了回去,而後就聽陸懷江道:“他讓我查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懷疑你家夫人,甚至懷疑你。”
想到前幾日蕭祈安的提示,裴時晏暗黑的眸子翻湧著。
“這件事你不要再查了,若是皇帝問起來,你就說什麼都沒查到。”裴時晏冷聲道。
陸懷江凝著茶湯中起伏的茶葉,漫不經心地問:“我可是二皇子的表哥,你就不怕我將此事告訴他?”
“呵。”裴時晏嗤笑,“你進暗察寮可不是為了他。”
陸懷江聞言眸光一頓,他怔怔地抬起頭,又聽裴時晏繼續道:“你父親撫遠將軍功高蓋住又毫不自知,陸貴妃在宮中飛揚跋扈,手上沾了多少人命,蕭恆可全都看在眼裡。”
說到這,裴時晏嘆了口氣,“當年皇帝讓你進暗察寮,你本來可以用體弱回絕,但你沒有。”
“如陸兄清風霽月,不惜英年早逝也要進暗察寮,怕是不會為了二皇子吧。”
裴時晏心裡十分清楚,陸懷江是將陸家榮辱看得比自己生命還重要,他這樣做,只有一種可能——為了陸家全族。
只可惜不管是那冒進的撫遠將軍,還是陸貴妃,亦或者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二皇子,都不會和陸懷江站在同一岸上。
陸懷江若無其事地呷了口茶,這一次,他覺得那茶異常苦澀,忍不住乾咳了起來。
良久,他沉沉地道:“即使我什麼都不做,也改變不了蕭恆的決心,在他喚我入宮的那夜,怕是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話音剛落,就見裴時晏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藥瓶。
陸懷江的眸光在掃到那藥瓶時眉頭一緊。
裴時晏轉眸看向一邊,“這裡面有五顆解藥,以你的情況,等不到每月的初一十五,蠱蟲便會發作。你拿回去先撐上一段時間,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你怎麼會有剩餘?”陸懷江有不好的預感,“你去搶其他暗寮的解藥了?”
去年暗察寮裡曾發生過因為解藥同僚相殘的情況,等他們發現的時候,那位被丟在亂葬崗的同僚屍身已經開始腐爛。
“這是我自己的藥!”裴時晏不屑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