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興邦沉默了。
他端起面前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手指在粗糙的杯壁上輕輕摩挲著，眼神變得有些悠遠和複雜。
書店內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只有牆上老式掛鐘“滴答滴答”的聲音在單調地迴響，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蘇晚晴緊張地看著石老闆，又看了看神色悲慼、眼眶通紅的陳敘，大氣都不敢出。她能感覺到，陳敘的這番話，似乎觸動了石老闆某些深藏的記憶。
過了許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漫長，石興邦才緩緩開口，聲音比之前更加沙啞了幾分，也多了一絲不為人察覺的疲憊：
“小夥子，有些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塵封的往事，就讓它塵封著，或許對活著的人更好。”
他這句話，沒有直接回答陳敘的問題，卻也無疑透露出，他似乎真的知道些什麼，或者至少，他聽說過類似的事情。
陳敘的心猛地一跳，但他表面依舊保持著那份悲傷與執著，語氣卻更加堅定：
“石老闆，對我們家來說，真相比什麼都重要。哪怕是再殘酷的真相，我們也想知道！我表叔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
我們需要一個答案，一個交代！”
石興邦深深地看了陳敘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同情，有審視，也有一絲猶豫。
他又瞥了一眼旁邊因為陳敘的悲慘遭遇而泫然欲泣，正用手背偷偷抹眼淚的蘇晚晴，心中那最後一道防線，似乎也鬆動了。
作為一個在社會底層摸爬滾打多年，見慣了各種虛情假意的人，石興邦本應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悲情故事抱有高度警惕。
按理說，一個素昧平生的年輕人，跑來向自己打聽陳年舊事，還牽扯到失蹤，明顯是不乾淨的事情，多半是另有所圖，甚至可能是某些勢力的探子。
他見過太多為了利益而編造謊言的人，那些人的眼神再悲傷，也總帶著一絲算計。
但不知為何，眼前這個叫陳敘的年輕人，他那雙通紅的眼睛裡透出的絕望與執著，以及身旁那個女孩真情流露的擔憂，卻讓他感覺不到絲毫的虛假。
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悄然瓦解著他多年的戒備，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這個故事的真實性。難道真的是自己老了，心腸變軟了？
最終，他輕輕嘆了口氣，彷彿卸下了某種沉重的包袱。
“你說的那個年代，大學城這邊，確實不太平。”他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歲月的風霜。
“特別是西邊，靠近市區和火車站的那一塊，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那裡有個地方，叫黑豹檯球廳……”
石興邦說到這裡，頓了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在回憶，也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話。
陳敘瞳孔驟然一縮！
黑豹檯球廳！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石老闆，終於開始上鉤了！這個看似普通的舊書店老闆，果然知道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