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的心臟猛地一縮。
匈奴!那些獰笑的臉!小妹破碎的身影!爹孃……!他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瀰漫,才勉強壓下那想要嘶吼的衝動。
沐靈夏的目光在他劇烈顫抖的身體和死死咬住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冰冷的眼眸似乎微微眯了一下。她轉向軍醫,聲音透過面甲,毫無情緒起伏:“他的傷勢如何?”
“回將軍,外傷多處,繩索勒傷嚴重,腹部受重擊,臟腑可能受損,寒氣侵體,高燒剛退。”軍醫語速很快,“能活下來已是奇蹟,需靜養月餘。”
“月餘?”沐靈夏的聲音依舊冰冷,“我們沒有月餘,韃子的遊騎像狼群,隨時會再撲上來。”她的目光再次落到左丘慘白、佈滿汙垢和血痕的臉上,“名字?來歷?”
她的問題簡潔、直接,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左丘喉嚨滾動,用盡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嘶啞破碎的字:“左丘,邊關……柳樹…窪……”
“柳樹窪?”旁邊的年輕士兵低聲重複,語氣帶著一絲瞭然和同情,“昨天剛被屠的那個村子,聽說……沒留活口……”
沐靈夏沉默了片刻。帳篷裡只剩下左丘粗重的喘息聲。
那雙冰冷的眼睛似乎在面具後更深地審視著他,彷彿要穿透他的皮囊。
“恨嗎?”她突然問,依舊是單刀直入,沒有任何鋪墊。
這兩字像一顆火星,瞬間引爆了左丘苦苦壓抑的熔岩!
“恨!!!”一聲嘶啞到極致的咆哮聲,帶著血沫!他猛地想坐起來,卻牽動全身傷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重重摔回草鋪上,但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卻死死盯著沐靈夏,“抽筋……扒皮,挫骨揚灰,一個不留!!!”每一個字都浸滿了滔天的恨意,帶著令人心悸的瘋狂。
年輕計程車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發驚得後退半步。連見慣生死的軍醫也皺緊了眉頭。
沐靈夏卻紋絲不動。面甲後的目光,反而似乎亮了一瞬,她沒再說話,轉身,猩紅披風劃過一個利落的弧線,徑直走出了帳篷,只留下一句冰冷的命令隨風飄入:“治好他。”
數日後-情報帳幕
左丘的高燒反覆了幾次,在軍醫粗糙的治療和年輕士兵王柱偶爾偷偷塞給他的乾淨水和一點糊糊的照料下,勉強吊住了命。
他被允許在帳篷附近稍微活動,但活動範圍被嚴格限制,且始終有人監視。
軍營裡沒人把他當回事,一個僥倖活下來的、滿心仇恨的難民書生,除了消耗寶貴的糧食和藥材,還能有什麼用?憐憫?在這屍山血海的邊關,是最廉價的情緒。
這天傍晚,左丘蜷縮在帳篷背風的角落,裹著一件士兵給的破舊皮襖,依舊冷得瑟瑟發抖。
他閉著眼,但耳朵卻捕捉著周圍的一切聲音。
士兵們粗魯的交談、巡邏的腳步聲、遠處隱約的馬蹄聲……還有,從旁邊一個稍大、守衛森嚴的帳篷裡傳來的激烈爭論聲。
那是中軍帳?
“……斥候回報,東北方向五十里,發現大股匈奴遊騎蹤跡,人數不下五百!看裝束,是呼延部的狼崽子!”一個粗獷的聲音帶著焦急。
“呼延部?他們怎麼會出現在西線?這裡不是禿髮部的活動範圍嗎?”另一個沉穩些的聲音充滿疑惑。
“管他哪個部!五百遊騎!目標肯定是我們的糧道!將軍,必須立刻派兵攔截!糧草要是被劫,前鋒營就完了!”粗獷聲音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