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下,屍骸堆積如山,大乾與匈奴戰士的遺體糾纏疊壓,幾乎要將城牆根淹沒。
空氣中瀰漫著粘稠血腥、焦糊的惡臭。
關隘內,僥倖存活計程車兵們臉上沒有喜悅,只有一片麻木的灰敗和悲涼。
他們動作機械地走進那片修羅場,小心翼翼地在屍山血海中翻找著熟悉的面孔。
“兄弟…李鐵頭?答應給你娘捎的話…俺記著…”一個滿臉血汙的伍長哽咽著,從一具穿著同樣破爛皮甲的屍體懷裡,掏出一個油布包,緊緊捂在胸口。
“營副,趙兄弟…你家娃兒要的木頭小馬…”另一個士兵低聲念著,將一枚小小的染血護身符塞進懷裡最貼近心臟的地方。
沉默的哀傷,籠罩著整個黑門關。
他們能做的,只是讓袍澤最後的託付,不至於遺失在這片異鄉的焦土。
中軍大帳內,氣氛凝重得彷彿要滴出水來。
薛仁臉上那道新添的刀疤在晦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
李漠默默擦拭著捲了刃的戰刀。
李校尉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
所有人都緊繃著身體,目光死死盯著主帥手中那份剛剛呈上的——尚帶著硝煙氣味的——戰報。
沐靈夏坐在主帥椅上,背脊依舊挺得筆直,但握著戰報的手指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她緩緩展開,冰冷的目光掃過上面的字跡。那一個個冰冷殘酷的數字,彷彿帶著尖刺,狠狠扎進了她的眼底。
“噗嗒…”
一滴晶瑩的水珠,毫無徵兆地落在了攤開的戰報上,迅速洇溼了紙面的一角。
帳內諸將猛然抬頭,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堅冰般冷酷的沐帥,竟然……落淚了!
“元帥……”李校尉喉頭滾動,嘶啞地開口。
沐靈夏猛地吸了一口氣,抬手,用沾染了血汙泥塵的袖甲,狠狠擦過臉頰,
她將戰報重重拍在帥案上,聲音冰冷到極點:
“此戰……我軍戰歿將士……七萬一千四百餘!各級將佐陣亡一十七人。”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帳下眾將,落在薛仁和李漠臉上,“血騎營能戰者,九千三百;朔風營……八千八百九十二。各處滾木礌石、箭矢、火油……告罄!巨型油布……只剩三張!鐵蒺藜……不足百箱!”
帳內死一般寂靜,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七萬多條鮮活的生命!這數字帶來的衝擊,遠比昨夜血戰的殘酷更加沉重地砸在每個人心頭。
薛仁額頭青筋暴跳,拳頭捏得咯咯作響,骨節發白。
李漠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決然的殺意。
“七…七萬……”一個年輕的偏將失聲低喃,身體晃了一下。
沉默被李莽帶著無盡憤恨和一絲絕望的沙啞聲音打破:“元帥…那匈奴呢?!”他的眼睛通紅,盯著沐靈夏,急於知道敵人付出了怎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