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丘微微頷首，眼神沉靜如淵。
霍成疾隨即低聲對旁邊的老張頭以及另外一名心腹百夫長道：“老張，你和李二狗帶幾個精明的兄弟留下。紮營可以，但刀甲不離身！馬備好鞍！眼睛都給我放亮點！明白嗎？”他的聲音壓得極低，語速極快。
老張頭佈滿風霜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那雙渾濁的老眼裡閃過一絲鷹隼般的銳利：“將軍放心！老卒省得！”
隊伍裡，幾道無聲卻默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無形的警戒線已在瞬間拉起。
踏進那寬敞華麗、充斥著烤羊肉與羊奶酒羶香的主營帳，喧囂聲浪撲面而來。
王座之上，端坐著一位身著華貴皮袍的男子——女真王完顏骨努。
他的面容不似想象中草原梟雄的粗獷與凌厲，反而帶著幾分柔和，眼角的細紋透出疲憊，銳氣顯得內斂，甚至在推杯換盞的熱鬧中顯出幾分……不合時宜的平靜。
帳內一眾女真貴族正大塊吃肉、大碗喝著奶酒，氣氛熱烈。
看到左丘和霍成疾這兩個明顯漢人裝束、風塵僕僕的不速之客突然出現，滿座皆驚！
嗡嗡的議論聲瞬間炸開。
“漢人？！”
“他們怎麼進來的？”
“斥候是幹什麼吃的？！”
“哈哈哈哈！”完顏骨努卻大笑著站起身，聲音洪亮地壓住了議論。
“貴客！稀客啊！今日是本王完顏骨努的生辰之喜，二位遠道而來，正好趕上了這場酒宴，是長生天賜予我的禮物啊！快快，來人，添座！”
“生辰？”
左丘和霍成疾對視一眼，均感意外。
兩人一路浴血搏殺，哪有半分餘裕準備禮物？
霍成疾抱拳，聲音帶著歉意：“不知大王壽辰，倉促而來，未備薄禮，實在是失禮了！”
左丘也連忙躬身致歉。
完顏骨努大手一揮，渾不在意：“誒！不必拘禮！遠客能來，就是最好的賀禮！快，快落座！嚐嚐我女真最肥美的烤羊！”
令左丘心頭微松的是，他們二人竟被安排在了極為尊貴的位置——距離女真王僅隔著一個座位。
這份禮遇，無聲地昭示著女真王庭對大乾至少表面上的善意和尊重。
看來，先祖的餘蔭尚在。
左丘心中的那塊大石，似乎落下了一小半。
看來，此行的希望……還是有的。
剛一落座，左丘便敏銳地感覺到一道目光如影隨形。
他不動聲色地微微側首，看向自己右首，那僅隔著女真王一人的座位上。
那是一個同樣身著華服的年輕貴族，面容與完顏骨努有幾分相似，只是眉宇間的線條更為深刻，尤其是那雙眼睛，即使在微笑著舉杯向他致意時，眼底深處也藏著一絲深不可測的野心。
他緩緩抬起酒杯，琥珀色的奶酒在杯中盪漾。
“大乾的貴客，能越過萬里黃沙來到我女真帳前，實在是令人驚歎。我乃王上堂弟，完顏烈努。”他的聲音不高，帶著草原貴族特有的腔調，卻字字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