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親手下的手。”
狗剩點了點頭,又低聲問:“你給他東西了?”
“鹽、鐵、火油,還有一頓熱飯。”
“你不怕他覺得殺人有賞,慣出事來?”
陳漸搖頭:“人不是靠打壓壓住的,是靠牽著心養出來的。”
“我不獎他殺人,我獎他把寨守住。”
“以後這山上要是一百個李貴,我就能省掉五百個兄弟。”
狗剩憋了口氣:“你這是不信人,但你信結果。”
“對。”
“可要是哪天,他真砍你呢?”
“那也不虧。”陳漸抬頭看了一眼夜色,“他砍我是因為我偏了,那我該砍。”
狗剩低聲罵了句:“你還真拿命賭。”
“山上沒命的日子多,能賭就不算輸。”
……
白雲寨後山那晚沒再響哨,但寨前坡的草地裡,多了三十個黑衣人頭朝下埋著,全是劉黑七那晚留下的屍。
陳漸讓人沒埋,只讓拖遠了五丈,一人一塊破木板一插,寫著“夜闖者死”。
寨門邊的火把也從兩盞換成了四盞。
每根火把下面,都立著兩個水缸,一個盛火油,一個盛鐵珠。
陳漸親手裝的,誰碰誰點,誰敢衝,誰就死。
白青虎看完後,咧著嘴嘟囔了一句:“你這是把白雲寨真當堡壘整了。”
“不是堡壘,是門檻。”
“這山以後誰想上,得先問問,這火、這雷、這命,扛不扛得住。”
狗剩在後頭低聲說:“魯山豹那邊也傳回信了。”
“燒了集市沒?”
“沒燒集市。”
“他幹了個更狠的。”
陳漸轉身:“說。”
“他炸了劉黑七後山的糧鋪——‘柳莊倉’。”
“夜裡點的火,炸了三個倉,兩百多石糧全廢了,炸死了八個守糧的。”
“然後他帶人從西嶺跑了。”
陳漸聽完,站在寨門邊,手搭在弩架上,一句話沒說。
過了半晌,他只是低聲唸了句:“好。”
“火點了。”
“這下——劉黑七該痛了。”
柳莊倉炸了的第二天,劉黑七的營地就炸開了鍋。
後勤管事被當場抽了三十軍棍,兩個管倉的副將連夜押去砍了腦袋,血把營地門口浸了三尺。
副將勸了三次,劉黑七一句話沒聽,只冷著臉說了六個字:
“誰讓他先動的。”
“他動我糧,我就動他寨。”
“這不是火,是信。”
“信誰狠,誰活。”
……
而與此同時,白雲寨這邊,卻一反常態地安靜下來。
寨門關了,前坡封了,所有人不許下山,寨子裡一天三頓,輪班燉菜。
白青虎急得滿寨子轉:“你不動,他要真調兵壓上來,我們這點人真頂不住啊。”
陳漸坐在寨後柴棚邊,一邊修弩一邊說:“他不會現在來。”
“他炸了自己一倉糧,不會眼下打,他得先穩住人心。”
“他等的是我亂,他賭的是我等不住。”
“所以我偏要歇。”
“他等著我下山,我偏不下。”
“你不下,那我們呢?”
陳漸頭也沒抬:“你去叫李貴,把石窠坳那幾個匠人也叫上來,開始修水道。”
“修水道?”
“把山後那條斷井重新接上,用斜溝引水,帶到寨後。”
“劉黑七不來,我就把這山頭變成個能活三年的地方。”
“讓他知道,不打不是怕,是我能熬得起。”
“他要真想打,我就守;他要真不打——”
“我明年開春下山,讓他連窩都找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