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朝廷,只負責一件事——收稅!”
“鹽場產出的所有鹽,在出場之前,都必須由鹽鐵司的官員,進行稱重、計稅。稅率,暫定為三成。”
“凡是繳納了鹽稅的鹽,便可獲得一張對應數量的‘鹽引’。持有此‘鹽引’者,便可自由地,將食鹽販運至大唐的任何一個州、任何一個縣,進行銷售!其售價,由市場自行決定!”
馬周的大腦,嗡地一聲,幾乎要停止運轉。
他被太子這個……這個堪稱“改天換地”的構想,徹底震傻了!
這……這是要將大唐立國以來,最重要的一項國家專賣制度,徹底推倒重來!
“殿下!此事……此事萬萬不可啊!”馬周失聲勸阻,“鹽鐵專賣,乃是國本!若是放開鹽禁,讓商賈自由販運,那……那豈不是將國家的經濟命脈,拱手讓人?一旦那些鹽商大賈,聯合起來,囤積居奇,操控鹽價,屆時,天下百姓,將深受其害!其禍之烈,不下於一場大災啊!”
“你說的,都對。”李承乾平靜地看著他,“但,你只看到了其一,未看到其二。”
“孤問你,如今私鹽猖獗,鹽價,難道就不是由那些私鹽販子在操控嗎?百姓,難道就沒有深受其害嗎?”
“與其讓這部分巨大的利益,白白流入那些碩鼠的口袋,為何不將它,置於陽光之下,納入朝廷的掌控之中?”
李承乾站起身,走到馬周面前,為他描繪了一幅全新的藍圖。
“‘鹽引’之法,看似是放開了,實則是……收得更緊了!”
“其一,朝廷從複雜的生產、運輸、銷售環節中,徹底解脫出來,只做最簡單,也最重要的一件事——收稅!如此,便可大大節省行政成本,杜絕層層盤剝。”
“其二,‘鹽引’,必須用錢來買!而且是現錢!這意味著,天下所有想做鹽生意的商人,都必須先向朝廷,繳納一筆鉅額的稅款!這將為國庫,帶來一筆何等穩定而又龐大的現金流?”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李承乾的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鹽引,是可以……流通的!是可以……買賣的!”
“你派去的人,他們要做的,就是拿著孤給他們的第一筆啟動資金,在揚州,成立一個‘皇家鹽業商行’。他們不去販鹽,只做一件事——炒作鹽引!”
“炒……炒作?”馬周感覺自己的舌頭都打結了。
“不錯!”李承乾冷笑道,“當那些江南的鹽商們,還以為可以像以前一樣,用低廉的價格,從鹽戶手中收購私鹽時,我們的‘皇家商行’,就要以高出他們一成的價格,大量收購市面上所有的‘鹽引’!”
“我們要讓鹽引,變成一張張奇貨可居的‘金票’!我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沒有鹽引,他們手中的鹽,就是一堆毫無價值的白沙,一斤也運不出鹽場!”
“如此一來,會發生什麼?”
李承乾看著馬周,循循善誘。
馬周的額頭,冒出了冷汗。
順著太子的思路想下去,一個可怕的,卻又無比清晰的畫面,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如此一來……那些沒有‘鹽引’的私鹽販子,將血本無歸!而那些手握重金,卻買不到鹽引的鹽商大賈,將被迫以更高的價格,從……從我們的‘皇家商行’手中,購買鹽引!”
“而我們……則可以坐地起價,操控整個江南鹽市的……命脈!”
“完全正確。”李承乾打了個響指。
“這,就是孤要送給江南那幫人的……一份大禮。”
“他們不是喜歡玩錢嗎?孤,就陪他們玩一場更大的!”
“孤要用他們最引以為傲的‘資本’,來堂堂正正地,擊垮他們!將他們吞進肚裡的,連本帶利,都給孤吐出來!”
馬周看著眼前這位太子殿下,只覺得一股寒氣,從心底升起。
他終於明白,太子殿下那句“洩火”是什麼意思了。
清河崔氏那次刺殺,徹底激怒了這頭潛伏的巨龍。
而龍之怒火,將要焚燒的,是整個江南!
用一把名為“鹽引”的刀,狠狠地,插進大唐經濟最肥美,也最腐爛的心臟裡!
“殿下……此計,太過兇險。稍有不慎,便可能引發江南經濟的巨大動盪,甚至……激起民變!”馬周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擔憂。
“所以,才要你,派最可靠的人去。”李承乾的眼神,變得無比嚴肅。
“告訴他們,此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孤給他們錢,給他們權,給他們……孤這個太子的,全力支援!”
“孤要他們,在三個月內,讓江南所有與私鹽有關的世家、豪族、幫派,要麼……跪在孤的面前,獻上他們所有的財富,換取一張活命的‘鹽引’。”
“要麼……就讓他們,在那堆積如山的私鹽上,全家一起,化為齏粉!”
“去吧,告訴孤的‘商人們’,這把刀,孤已經遞給他們了。如何把它插得最深,最準,最狠,就看他們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