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雲點了點頭,展現出了草原民族與生俱來的靈巧。他的手指,如同穿花的蝴蝶,在那雜亂的繩索間,飛快地穿梭。
拉緊,打結,一氣呵成!
不過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個鬆垮的行囊,就被他用一種極為巧妙的“牧民結”,捆得結結實實,再也不可能鬆脫。
“好了。”阿史那·雲淡淡地說了一句,便又退回到了隊伍的末尾,彷彿什麼都沒做過。
裴宣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他感激地看了一眼羅通和阿史那·雲,臉上的那份輕浮,收斂了許多。
“謝……謝謝了,老羅,還有……阿雲兄弟。”
“哼!”羅通沒好氣地說道,“記住!咱們現在,是一個‘伍’!太子殿下說了,戰場上,要同生共死!一人犯錯,三人受罰!你要是再吊兒郎當,害得老子跟你一起挨軍棍,看老子不捶死你!”
雖然嘴上罵著,但羅通那蒲扇般的大手,還是不自覺地,幫裴宣拍了拍背上的塵土。
裴宣看著羅通那憨厚而又認真的臉,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絲異樣的感覺。
或許……當兵,也並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
或許……這個一根筋的伍長,和他那個沉默的突厥兄弟,在戰場上,真的……能成為可以託付後背的人?
就在此時,隊伍的前方,傳來了一陣騷動。
一輛華貴的馬車,在十幾名護衛的簇擁下,竟然逆著行軍的方向,從後面,趕了上來。
“讓開!讓開!沒看到是陳國公府的馬車嗎?”
護衛們囂張地呵斥著,試圖讓行軍的佇列,為他們讓路。
這,正是副帥侯君集的家眷車駕。
因為侯君集官職高,按照慣例,他的家眷,可以隨軍一段路程,享受最好的待遇。
士兵們敢怒不敢言,紛紛向兩旁避讓。
然而,就在那輛馬車,即將擠到羅通他們這個小隊面前時。
羅通,這個新上任的,腦子裡只有“太子殿下”和“軍規”的伍長,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和他身後的裴宣、阿史那·雲,三個人,像一根釘子一樣,死死地,釘在了路中央。
一步,都未曾挪動。
“前面的!聾了嗎!給老子滾開!”為首的侯府護衛,揚起馬鞭,厲聲喝道。
羅通抬起頭,那張憨厚的臉上,寫滿了執拗。
他大聲回答道:“軍法規定!行軍途中,任何人不得衝撞軍陣!違者,可就地格殺!”
“放肆!”那護衛氣得笑了,“你知道這是誰的馬車嗎?這是陳國公,我們侯副帥的家眷!衝撞了你們,又當如何?”
羅通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和裴宣、阿史那·雲一起,默默地,將手中的長槊,橫了過來。
冰冷的槊鋒,在冬日的陽光下,閃爍著懾人的寒芒。
三個人,三杆長槊,組成了一道最簡單,卻又最堅決的屏障。
他們的意思,不言而喻。
——想過去?可以,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