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
她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場景,卻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變了許多,眉宇間少了年少時的張揚,多了幾分沉穩,可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還是她記憶裡的樣子。
顧西城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側頭,視線與她短暫相接。
然後,他若無其事地繼續與日軍大佐交談,卻在與她擦肩而過時,極輕地說了一句:
“曉曉,別怕。”
她的心猛地一跳。只簡單一句,她就明白昔日的竹馬從未變過。
原來,他一直在最危險的地方。
顧西城的真實身份是地下黨高階特工,而蘇曉,成了他最隱秘的聯絡人。
他們用詩詞傳遞情報——
蘇曉在琴譜裡藏密電碼,彈奏時指法微妙的停頓,便是關鍵資訊。
他們在書畫展覽上交換眼神——
顧西城以收藏家的身份出席,蘇曉則借品評畫作之機,將微型膠捲藏進摺扇。
每次見面,他都戴著不同的面具,有時是油滑的商人,有時是儒雅的學者,唯獨不敢做回他自己。
某次任務失敗,顧西城被特務盯上,蘇曉冒險去見他,卻在巷口發現身後有人跟蹤。
她心跳如鼓,卻面不改色地走進約定的茶館。
顧西城正坐在角落,見她進來,眼神一凜。
蘇曉剛想開口,卻見他猛地起身,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蘇小姐,請自重!”他厲聲呵斥,眼神冰冷得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蘇曉愣住了,臉頰火辣辣地疼,眼淚瞬間湧上來。
可下一秒,她感覺到袖口被輕輕一扯——一張紙條滑了進來。
她含淚轉身離去,卻在無人處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
“明日酉時,老地方。”
那一夜,她抱著他送她的那本《飲冰室文集》,哭到天明。
1945年,抗戰勝利前夕,他們在郊外一座破廟裡秘密成婚。
沒有賓客,沒有喜宴,只有一輪孤月和滿殿神佛作證。
顧西城掀開蘇曉的紅蓋頭,聲音哽咽:“委屈你了。”
蘇曉搖頭,將兩人的髮絲系在一起:“結髮為夫妻,生死兩不疑。”
天亮前,顧西城又消失了。
蘇曉站在破廟門口,看著他的背影融入晨霧。
她知道,這場戰爭還未結束,他們的路還很長。
但至少此刻,他們終於成了夫妻。
直到解放後他們夫妻才得以重聚。
顧西城身份特殊,又是在執行秘密任務,婚姻情況尚未能對外公開。
正因為這樣,才有了世人的誤會。
蘇曉並不在乎,只求愛人每一次都能平平安安歸家。
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他們聚多離少。
也因此,顧西城才錯過了1958年小白的出生,導致了父女分別十七年,也錯過了見愛人最後一面。
時間荏苒,半個世紀過去了,臨終前,顧西城讓小白從箱底取出一本《詩經》,翻開其中一頁——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蘇曉生前最愛的一句,他們的愛情誓詞。
彌留之際,顧西城彷佛看到蘇曉握著他的手,輕聲唸完下半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窗外,四九城的雪靜靜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