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小心翼翼地捧著課業等在沈容槐的寢殿外,等到的卻是沈容槐冷冰冰的三個字:爾不配。
景兒回來後紅著眼睛自責,“是不是景兒不夠好,所以父皇才討厭景兒。”
景兒沒有錯,沈容槐恨的是她。
此時,殿外忽有軟糯的童音響起:
“父皇——,母妃在萬星閣等你用晚膳呢!”
沈容槐微愣,轉身抱起軟軟糯糯的小公主,眉眼間霜雪消融。
“瑤瑤怎麼來了?”
說罷轉頭,皺眉斥責了公主身邊的奶嬤嬤,“公主剛好,怎麼不好好看著?”
奶嬤嬤狗腿一笑:“公主等不及,說想陛下了。”
聞言,沈容槐怪罪般地輕颳了下小公主的鼻樑,小公主吐舌躲閃,他就單手將女兒放在肩上,任她騎坐。
臨走前,沈容槐停住腳步,背對著謝梨初,“廢后的旨意已經擬定好了,再過幾日,孤會扶柔妃為皇后。”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宮門緩慢、鈍重地關上,就像垂垂老矣的將死之人。
月色一點點爬上枝頭,孤寂地高懸。
謝梨初緩緩起身,將屋內帳幔、錦被點燃。待火苗高竄後,又將僅剩的燈油澆在衣裙上。
下一秒,腳下好似踢到了什麼。
低頭一看,床尾有隻開了口的虎頭繡囊,一支還未雕完的梨花簪歪歪斜斜地露出來。
景兒曾說過,“柔妃娘娘常換著漂亮的簪子戴,待景兒長大,也要給母后尋來很多漂亮簪子。”
謝梨初含淚笑著將雕工稚嫩的木簪戴入發中,重新將景兒緊緊摟在懷中,任由火焰傾覆全身,語氣溫柔:
“謝謝景兒,母后很喜歡……”
萬星閣。
有小太監著急忙慌地衝了內殿,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地上。
“陛下!不好了,未央宮走水了!”
眾人順著小太監的來處望去,沖天的火光露出鋒芒,火勢大得似要吞滅一整座宮殿。
向來喜怒不行於色的沈容槐,面色陡然慘白。
忽地起身,不顧柔妃和小公主的驚呼,帶翻了滿桌宮餚。
沈容槐幾乎是下意識向未央宮奔去。
大火將整座未央宮主殿吞噬,高高的梨花樹被燒得火舌沖天,那是謝梨初少女時最愛的梨樹。
她曾在鞦韆下,迎著風,笑喊他一聲:“槐郎。”
“陛下!您不能進去啊!陛下!”
......
“西院的那位欺人忒甚,連帶身邊奴才也敢狗眼看人低,待太子殿下回來,老奴必要狠狠告她一狀!”
“告狀頂什麼用?嬤嬤難道不知殿下的心有多偏,只怕屆時西院那位一哭,殿下就來問娘娘的責了。”
有聲音似遠似近,謝梨初只覺得渾身被火燎得生疼,額間汗津津:“好燙,好疼......”
“娘娘?娘娘您可算醒了!都嚇死秋粟了!”圓臉的小宮娥一下撲到床前,眼角的淚就要落下。
孔嬤嬤還算穩重地貼上她的額頭,低喃著:“娘娘也沒發燒,怎麼喊疼呢?從未聽說過有孕之人會有如此反應。”
謝梨初腦中暈眩,不明白五年前護主而死的秋粟和孔嬤嬤怎麼又活過來了,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字眼。
下一秒,謝梨初猛地驚醒,一隻手下意識護住小腹,另一隻手半撐著身子坐了起來,警惕地掃視周圍。
面前是孔嬤嬤和秋粟擔憂的臉。
她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死死地抓住孔嬤嬤的手:
“嬤嬤,我腹中孩兒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