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謝梨初躺在床榻上,雙眼瞪得十分圓。
她緩緩坐起身,撫了撫額角,一點睡意都沒有,看來此時的身子,還是有些認床的。
索性也睡不著,她坐起來,披了件薄衣就開啟房門,踱步著去吹風。
庭外四周亮著微微的幽光,大戶人家有點夜蠟的習慣,此時遠處湖心亭與藻荇竹影昏暗明滅。
實際上景色與東宮相差無幾,但謝梨初站在風廊上,意外看得十分出神。
夏末池中的粉荷漸漸開始枯敗,幾乎是在用盡全力,要趕在秋日來臨之前,開出一次最爭奇鬥豔的美來。
感受著夜晚涼風吹拂,她緩緩嘆了一口氣,這身子終歸還是少女的模樣與習性。
只是換了個地方,便整宿難眠,倒真真是嬌貴的,想到這裡,謝梨初無奈搖搖頭。
若是換做前世的話,別說是認床了,只要是能躺下的地方。
她都可以枕天席地而眠。
“謝娘子?”
。
半個時辰前。
宋子徽取了一壺酒,走到湖心蓮亭中緩緩啜飲。
他望著無邊的黑夜,陷入了回憶中。
記憶中,女子渾身是血,卻還是要往長階上走去,走向那個遠遠的玄衣男子。
看得出來,那是九五至尊的位置。
他身著官服,多麼想牽起女子的手,不顧一切地對她說。
“不要去,我帶你離開。”
可夢到底是夢,就連最後驚醒的片刻,都是女子葬身火海,撕心裂肺般痛苦的嚎鳴聲。
他坐起身,驚出了一身冷汗。
後來躺下,又做了個夢,卻是寒冷的冰天雪地。
小小的宋子徽被管事的牽著,帶到了一戶府門前,他依稀記得,那曾是他見過的最像書中所言的‘黃金屋’。
在屋內,他見到了高坐在堂上的夫婦,金簪玉冠、遍身羅綺。
彼時的永康王妃站起身,走到宋子徽面前,嘴角帶著的笑意生疏又青澀,後來想想,那應當是初為人母的新鮮。
她溫熱的手柔.軟得不行,拉起他,柔聲地安慰他。
“到了王府,你以後就不必過苦日子了,事事都有母親罩著你。”
母......親?
宋惜為了讓他改口,總共花過一千戒尺,五百手板,關了有半年那樣長的時間。
他還記得,陰冷潮溼的柴房中,混雜的惡臭與粘膩的軟蛆會在夜晚爬到他身上來取暖。
半旬內背不會整部史記、戰國策,便日日都要領十戒尺、五手板,也只能用米湯果腹。
冬日裡溼透了的軟靴內被下人厭惡地扎進長釘,他穿著軟靴一步步穩穩地跟在宋氏身邊,參與宴席。
好幸鞋底是赤色的,不必擔心被母親發現失儀,也不必領罰。
回到府後,大冷的凍天裡,他滿頭冷汗地一點點拔下黏著在長釘上的血肉。
宋子徽不會哭,不會喊疼,所以第二日依舊踩著血肉與生出爛瘡的腳底四處走著。
他也曾在剛入府時吵鬧過,所有辦法都試過。
宋子徽的孃親不是什麼好孃親,她待宋子徽比起宋惜夫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孃親就是孃親你,他依舊想要回家。
那時宋氏冷冷笑了聲,“你不是說,你有母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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