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淑慧在一旁微微點頭，遞給何忠良一杯茶：“佟先生深明大義，難怪周副院長看重你。”
周府海卻沒有接話，而是突然話鋒一轉：“聽說重慶方面託人帶了些‘東西’給你？”
何忠良端茶的手頓了一下，旋即恢復自然：“周副院長說笑了，晚輩在新京時確實認識幾個重慶來的商人，但都是些買賣人，能有什麼‘東西’？倒是前幾天，黃持重處長說要帶我去‘得月臺’見世面，晚輩覺得不妥，就推辭了。”
他吃不準周府海忽然這麼問，是核實自己的身份，還是考察自己的嘴嚴不嚴，所以刻意將話題引到黃持重身上，周府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瞭然。
原來黃持重曾向趙正平密報，說何忠良拒絕參加“得月臺”的秘密聚會，懷疑他與重慶有聯絡，趙正平自然會向周府海通報一聲。但何忠良這番話，既撇清了自己，又不動聲色地給黃持重埋了根刺。
“黃持重這個人，就是太持重。”周府海放下茶杯，語氣平淡，“毓良啊，我看你是個可塑之才，‘文化復興委員會’的事，你要多用點心。”
“過幾天，日本文化省要在玄武湖辦一場‘華日詩會’，你替我準備一份講話稿，要突出‘兩國同文同種’的主旨。”
“是，晚輩一定不負所托。”何忠良躬身應下，心中卻冷笑不已，所謂“同文同種”，不過是日本美化侵略的謊言，他倒要看看，這場詩會能玩出什麼花樣。
玄武湖的“華日詩會”定在一個煙雨濛濛的上午。
湖面霧氣氤氳，畫舫上掛滿了寫有“華日親善”的燈籠，日本文化省的小林少佐和一群穿著和服的文人坐在首座，周府海和楊淑慧則作為華方“代表”陪同。
何忠良穿著長袍，拿著周府海的講話稿，站在次席，目光卻悄悄掃過岸邊，陳老先生聯絡的愛國文人已按計劃分散在遊客中，口袋裡裝著準備“即興創作”的諷刺詩。
詩會開始，小林少佐率先吟誦了一首和歌，大意是“櫻花飄落處，皇恩遍四方”。
周府海帶頭鼓掌，何忠良也跟著拍手，心中卻在計算時間。按照計劃，陳老先生的學生會在第三個節目時，以“即興賦詩”為名，朗誦一首暗含抗日之意的七絕。
果然，輪到華方文人獻藝時，一個年輕詩人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在下不才，願以玄武湖為題，賦詩一首。”
他朗聲道：“煙雨濛濛鎖六朝，湖光山色任風搖。可憐東島‘櫻花’客，錯把烽煙作柳條。”
“櫻花”二字一出，小林少佐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烽煙”二字更是直指日本侵略，岸邊的日本憲兵立刻上前，將年輕詩人團團圍住。
周府海臉色鐵青，看向組織活動的負責人：“楊處長，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楊處長沒料到會有此變，驚慌失措的說道：“我不知道啊！周副院長，這……這肯定是亂黨分子混進來了！”
他轉身對小林少佐鞠躬致歉：“小林少佐，實在抱歉，是我們疏於防範！”
小林少佐陰沉著臉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憲兵將詩人帶走。
詩會氣氛瞬間凝固，周府海尷尬地咳嗽兩聲，想讓何忠良念講話稿圓場，卻突然聽到湖面上傳來一陣歌聲，那是幾個划著小船的漁夫在唱漁歌，歌詞卻赫然是：“東邊日出西邊雨，鬼子來了不留情。拿起魚叉當武器，保衛家鄉殺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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