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裡專門的大夫也在這裡,蕉葉清理了下傷口,那大夫又拿著止血布條將他的腰纏了厚厚的三圈。
幾人將要鬆口氣就見鮮血再次滲透了白布,很快就洇溼了一大片,頓時齊齊變了臉色。
謝韞看的頭暈目眩,喃喃道:“這血根本止不住,怕是要再纏幾道。”
蕉葉整理了下思緒,將那大夫擠開,俯身重重地按壓裴時矜的傷口。
就這麼短短几息,裴時矜的額上已經浸滿了薄汗,本就是淡色的薄唇更加失了血色。
他的肩背肌肉也因疼痛在微微發顫,原本垂著的那隻手也驀然收緊,將那條長命縷捏在了手心。
蕉葉繼續止血的動作,一邊看到了他手裡那已經辨不清顏色的長命縷。
她訝然開口:“真奇怪……五年來我還是頭一回看到大人手上竟然還有東西。”
謝韞也注意到這個動作,杏眼裡暈開極淺的波瀾。
“你們多與他說話。”
聽了這句話,蕭翎和謝韞對視了一眼。
蕭翎率先開口,目光又悽楚又迷離:“大人,你快點好起來吧,我還等著你給我漲月例銀子吶。”
“大人,你要是不好起來,阿姐知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定會罵死我的!”
“大人,你還沒有娶媳婦,也沒有親眼看到我娶媳婦,你快點醒過來……”
蕉葉一時失語,低頭看了看裴時矜越蹙越緊的眉,對謝韞說了句:“換你來。”
聞言,謝韞回想了一番認識裴時矜之後的幾次場景。
她垂下眸,嗓音溫軟。
“裴時矜,清霽山那回的事其實我並沒有怪你,你本就沒有義務要救我。”
“明照坊那次,我看到你甚至還有些害怕,也沒想到你會救我。”
“你救了我那麼多次,其實還有一次,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裴時矜,你不是答應了我要長命百歲麼?”
蕉葉低頭瞧了眼,笑了聲道:“有用。”
謝韞頓時鬆緩了一口氣。
蕭翎抬手摸了摸鼻子,見自家大人蹙著的眉漸漸鬆了,血也止住了幾分,心裡頭有些高興。
蕉葉將手裡的帕子隨手丟在一旁的梨花木架子上,轉頭對謝韞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謝姑娘,你對大人來說好像還挺重要的。”
謝韞:“……”
“好了,我去煎藥,你們在這裡守著吧,他傷口太重了,很有可能今夜會發燒,我煎好藥再過來。”
蕉葉一邊說一邊朝外走,屋裡蕭翎率先打破了死寂。
“謝姑娘,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差人先送你回去?”
他看了眼外頭漆黑一片的天色,對謝韞小心翼翼地說著。
謝韞怔忡了一瞬,從蕉葉那句話引起的思緒中抽離,也下意識看了眼天色。
月上中天,要是她再不回去,即便是有那張字條王成黛也該擔心了。
可是……
她看了眼榻上躺著的人。
許是因為失血過多,那張蒼白的臉在燈火下多了一種高山神祗般的俊美。
往日那雙如含霜雪似的眼眸也緊閉著,濃密的長睫輕闔,多了絲從前沒有的脆弱。
往日她總覺得他強大的如同一把鋒利又漂亮的刀,只要出鞘就是戰無不勝。
可今日,她還是頭一回看見裴時矜這樣。
她忽然有些不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