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大司馬府的議事廳裡,青銅漏壺的滴水聲被甲冑摩擦的輕響蓋過。
葉陽站在塗著丹漆的地圖前,指尖在\"易水\"二字上頓了頓,燭火將他的影子投在刻著雲雷紋的牆上,像一柄懸而未落的劍。
\"諸位,趙地捷報、楚使啟程、秦廷內亂——\"他突然轉身,目光掃過廳內十二位將領,項梁的斷刃吳鉤還掛在腰間,樂乘的玄鐵槍尖沾著未擦淨的雪水,\"這不是巧合,是六國氣數流轉的徵兆。\"
帳外傳來北風捲著旌旗的獵獵聲。
坐在下首的劇辛撫著花白鬍須,青銅酒爵在案上磕出輕響:\"太子是說...要動了?\"
\"動。\"葉陽從袖中抽出一卷帛書,展開時\"雷霆計劃\"四個朱字在火光裡跳動,\"三日後全線動員,易水一線集中八萬兵力。
水壩藏兵、楚軍守南岸、趙人斷糧道——\"他的聲音陡然拔高,\"這不是防禦,是等著嬴政往咱們的網裡鑽!\"
項梁猛地拍案,案上的陶碗跳起來又落下:\"末將這就回營點兵!
昨日新造的連弩還沒試過,正好拿秦軍的腦袋開刃!\"
樂乘摸著槍桿上的凹痕,那是當年隨樂毅攻齊時留下的:\"末將願領中軍,守第二道木柵。
太子放心,除非我樂乘的槍斷了,否則秦軍別想摸到主陣線!\"
葉陽望著這些眼睛發亮的將領,喉結動了動。
三個月前他剛回薊城時,這些人看他的眼神還像看無根的浮萍,如今...他指尖輕輕叩了叩地圖上的\"咸陽\",那裡被他用硃砂圈了三道。
\"散會。\"他揮了揮手,將領們魚貫而出,靴底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漸漸遠去。
最後離開的劇辛在門口頓了頓,回頭時白眉微動:\"老臣當年隨昭王築黃金臺,今日才算見著真正的雄主氣象。\"
門扉閉合的剎那,葉陽倚著案几長出一口氣。
案角壓著林婉今早送來的密報,墨跡未乾:\"兵工廠日造弩機百具,皮甲三百領,較上月增三成。\"他捏著帛書的手鬆了又緊——這哪是兵器,是燕國的命。
城西兵工廠的爐火徹夜不熄,林婉的羊皮靴踩過結霜的泥地,鼻尖凍得發紅。
她掀起厚重的棉簾,熱浪裹著鐵腥氣撲面而來,二十幾個工匠正圍著鍛鐵爐捶打箭簇,火星子濺在他們赤裸的脊背上,燙出一個個亮紅的點。
\"張師傅。\"她喊住一個兩鬢斑白的老匠,對方抬頭時,她看見他眼角的淚痣——那是三年前她在咸陽街頭施粥時見過的。
老匠的鐵錘\"當\"地落在鐵砧上:\"夫人!
您看這箭簇——\"他舉起剛成型的三稜箭,在爐火光裡泛著冷光,\"按您說的改了倒刺,扎進肉裡拔不出來。\"
林婉摸了摸箭簇的稜,指尖被劃開一道細口,血珠冒出來又被她迅速抹去。
她從袖中取出一卷竹簡書:\"從今日起,工匠分三班,每班六個時辰。\"她指著牆角新立的青銅燈樹,燈油在玻璃罩裡燒得噼啪響,\"夜裡也能幹活,每多造十具弩機,加半鬥粟米。\"
人群裡突然有人喊:\"夫人,俺家小子病了,能預支粟米抓藥不?\"
林婉循聲望去,是個臉膛黝黑的年輕工匠,腕上還沾著鐵屑。
她摸出塊玉牌遞過去:\"拿這個去西市藥鋪,記在戰備倉庫賬上。\"她提高聲音,\"所有工匠家眷,病了找醫官,餓了領米糧——你們在前線拼命,咱們在後方保你們的家!\"
爐火燒得更旺了,映得林婉鬢邊的玉簪發亮。
她摸著小腹輕輕一按,那裡還沒有顯懷,但她能感覺到,那個小生命正隨著她的心跳,一下一下撞著她的掌心。
三日後,葉陽的車駕碾過易水河畔未消的積雪。
他站在新築的水壩上,壩後藏兵洞的石門開著,冷風灌進去又穿出來,帶著細微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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