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城方向的黑煙還未散盡,葉陽腰間的虎符突然燙得驚人。
他捏著影衛遞來的密報,指節在羊皮捲上壓出深深的褶皺——趙信逃獄時,大牢西側牆垣被炸開半人高的豁口,守卒三死七傷,兇器是浸過麻藥的淬毒短刃,切口與三年前黑羽盟刺殺樂乘時的手法如出一轍。
\"太子!\"樂乘的玄鐵槍桿重重磕在地上,震得滿地血泥飛濺,\"末將帶玄騎殺回去,定把趙信的人頭串在城樓上!\"
葉陽卻盯著淶水河畔翻湧的浪頭,喉結動了動。
三日前林婉替他系虎符時,指尖在他掌心寫過\"牢\"字,他當時只當是小別前的撒嬌,如今想來,她定是察覺了大牢守衛換防名單裡的蹊蹺——新換的二十個戍卒,竟有七個是上個月才從代郡招的新兵。
\"封鎖四門。\"他突然開口,聲音像冰錐扎進晨霧裡,\"影衛全城戒嚴,韓驍帶三千步卒挨家搜,重點查糧棧、染坊、車馬行——趙信要逃,總得換身行頭,弄匹快馬。\"
\"那趙信背後的人......\"樂乘欲言又止。
\"黑羽盟沒死透。\"葉陽抽出魚腸劍,劍鋒在甲冑上劃出刺啦聲響,\"三年前咸陽城殺我的殺手,刀柄刻的就是黑羽紋。\"他轉身看向影衛統領,\"去查大牢換防令是誰批的,廷尉署的文書房,連夜翻賬冊。\"
影衛領命而去時,馬蹄濺起的泥點落在葉陽的玄鳥旗上,像一滴未乾的血。
林婉的馬車是在月上柳梢時衝進將軍府的。
車簾掀開,她鬢邊的銀簪歪了,裙角沾著星點墨跡——方才在城門司查賬簿,賬房先生手一抖,硯臺翻在了她裙上。
\"趙信的內應找到了。\"她把一卷紙拍在案上,燭火被風捲起,映得紙角的朱印忽明忽暗,\"西市米行的孫老闆,上個月往大牢送過三車囚糧。\"她指尖劃過賬簿上的批註,\"第三車的押送記錄寫著'陳五',可陳五三天前就被我派去易水監工了。\"
葉陽湊近看那墨跡,果然\"陳五\"二字的提鉤比平日多了個轉折——是孫老闆慣用的代筆暗號。
\"我去了孫老闆府上。\"林婉解下披風,露出內側彆著的匕首,\"他小妾說他去城郊莊子收租,可我在偏廳聞到了沉水香——趙信在咸陽時,最愛用這種摻了龍涎的香。\"她忽然抓住葉陽的手腕,\"更蹊蹺的是,右相府的馬車半個時辰前進了孫府後巷。\"
燭火\"啪\"地爆了個燈花。
葉陽盯著林婉眼底的血絲,想起她昨夜在軍帳裡揉著太陽穴說\"大牢的守衛該換了\",那時他正對著地圖示記秦軍糧道,只敷衍應了句\"明日便讓廷尉辦\"。
\"你不該親自去。\"他聲音發啞,拇指蹭過她腕間新添的紅痕——定是翻牆時刮的。
林婉卻笑了,從袖中摸出塊芝麻糖塞給他,是他在咸陽當質子時最饞的滋味:\"我若不去,怎會發現右相的管家在孫府後牆埋了信筒?\"她指節叩了叩案上的銅匣,\"影衛已經取來了,裡面是趙王安插在薊城的細作名單。\"
葉陽捏著芝麻糖的手突然收緊。
糖渣混著虎符的溫度,燙得他眼眶發酸。
次日卯時,影衛飛馬來報:趙信一行六人藏在南郊破廟,廟後拴著五匹青騅馬,馬掌新換,蹄鐵上沾著趙國旗紋的紅漆。
\"青騅馬是代郡特產。\"葉陽把糖紙折成小方塊收進懷裡,\"趙偃剛從代郡調了三千邊軍到邯鄲,這馬......\"
\"是趙偃派來接應的。\"林婉替他說完,\"但趙信等的不是馬,是人。\"她指著地圖上的紅點,\"破廟離北城門三十里,離易水渡口二十里——若從易水走,半日就能到代郡。\"
葉陽解下玄鳥旗系在腰間,抽出魚腸劍時,劍鞘撞在案角,發出清越的鳴響:\"我帶影衛去。\"他握住林婉的手,\"你守著薊城,若我未時不歸......\"
\"便燒了右相府的信筒。\"林婉截斷他的話,把火摺子塞進他掌心,\"這是新制的,磷粉摻了蜂蠟,溼了也能用。\"
破廟的斷牆上爬滿野藤,月光透過殘窗,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駁的影。
葉陽貓著腰穿過前殿,樑上的積灰簌簌落在甲葉上。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