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三個月前在易水河畔,李良還在猶豫是否要與燕國聯姻,如今這匣子裡的誠意,比易水的冰還透。\"去取我的玄鳥印。\"他轉頭對林秋說,\"再把地圖拿來。\"
羊皮地圖展開時,林婉的信鴿正撲稜稜落在帳外的旗杆上。
葉陽抬頭看了眼,鴿子腳環上沒有竹筒——那是她報平安的暗號。
他低頭在盟約上蓋下印,硃紅的玄鳥在帛書上展翅,\"告訴李上卿,戰後河西之地,趙國可取其三。\"他推回青銅匣,\"另外,韓驍的五千騎今夜就出發,幫他穩定邯鄲。\"
使者走後,葉陽對著地圖站了很久。
燭火在他臉上投下明暗,手指從邯鄲劃到河東,又停在函谷關。
他想起林婉昨日信裡寫的\"軍功授田\",想起薊城百姓連夜趕製的箭簇,想起山腳下十萬大軍磨劍的聲音——那些聲音此刻都匯在營外,像悶在地下的雷。
薊城的議事殿裡,林婉的袖擺掃過竹簡堆。
她捏著新制的\"軍功田契\",上面用硃砂寫著\"斬敵首一級,授田五畝;破城一座,授田百畝\",墨跡還帶著松煙墨的香氣。\"明日起,各城糧庫開倉,所有運糧車優先送前線。\"她抬頭看向堂下的老臣,\"醫官署選三百個會扎針的,隨軍。\"
老臣張了張嘴,想說\"婦人不該掌軍\",可觸到她眼裡的光,又把話嚥了回去——那光像極了葉陽在咸陽米倉裡看她時的樣子,帶著破釜沉舟的狠勁。\"還有。\"林婉翻開另一卷,是楚國令尹的密信,\"派人告訴項燕,趙國已斷秦右臂,他若再猶豫......\"她頓了頓,指尖劃過信上的\"楚\"字,\"就說燕國願分商於之地。\"
五日後的晨霧裡,十五萬聯軍像條黑色的龍,從淶水營地蜿蜒而出。
葉陽站在高臺上,望著前排趙軍的玄色戰旗和燕軍的硃紅玄鳥旗交織翻卷,風裡飄來鐵鏽味——是新磨的劍刃在晨露裡醒了。
\"今日,我等不再是諸侯!\"他的聲音撞在軍陣上,激起層層迴響,\"秦屠趙卒四十萬於長平,焚燕宮三百間於薊南,殺我百姓如刈草!\"他抽出腰間的劍,指向西方,\"此去咸陽,不為爭霸,只為——\"
\"為生民!\"十萬聲音炸響,震得晨霧都散了。
葉陽望著漫山遍野舉起的戈矛,像一片鋼鐵的森林,突然想起林婉昨夜在帳裡說的話:\"咸陽雖遠,先斷其臂。\"他摸了摸懷中的半塊玉圭,那是林婉在咸陽米倉裡硬塞給他的,此刻貼著心口,暖得發燙。
夜帳裡的燭火跳了跳,林婉的指尖在地圖上的河東郡畫了個圈,\"這裡是秦軍糧倉,斷了它,函谷關的兵三個月吃不上飽飯。\"
\"明日辰時,兵分三路。\"葉陽的筆在地圖上點了三點,\"韓驍取左,李良取右,我帶中軍直插河東。\"
帳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未等通傳,影衛的聲音就撞了進來:\"太子,咸陽急報!
嬴政召王翦回都,改派蒙恬領軍迎戰......\"
葉陽的筆頓在地圖上,墨點暈開,像滴凝固的血。
他望著燭火裡跳動的影子,突然笑了,指腹摩挲著劍柄的紋路——那是林婉用銀線繡的玄鳥,\"蒙恬......\"他輕聲念著這個名字,窗外的風捲著軍號聲吹進來,裹著幾分冷意,\"那就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燕趙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