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影衛的快馬就衝進了薊城。
帶頭的影衛臉上還沾著血,滾鞍下馬時差點栽進泥裡:\"太子!
李良在邯鄲宮城放了火,趙王的頭被掛在城門上,他現在正帶著人殺親秦派!\"
葉陽正在校場檢查箭簇,聞言把手中箭往地上一插:\"韓驍呢?\"
\"韓將軍已經過了易水!\"影衛喘著氣,\"他說要搶在秦使之前見李良。\"
林婉是在這時趕到的,鬢角沾著太醫署的藥渣。
她把那半塊玉圭拍在葉陽掌心:\"趙王是被趙使下毒害死的,李良只是推了把。\"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趙信...趙信失蹤三天了。\"
葉陽的瞳孔縮了縮。
趙信是薊城糧官,上月剛因為私扣軍糧被他罰去掃馬廄。\"查。\"他說,指節捏得發白,\"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深夜的酒肆飄著酸腐的酒糟味,林婉的影衛縮在櫃檯後,看著趙信把最後一口酒灌進喉嚨。
他對面坐的人裹著黑斗篷,只露出半張臉——那道從眉骨到下頜的刀疤,林婉在燕國死囚檔案裡見過七次。
\"燕軍若南下,邯鄲北的山谷足夠埋五千人。\"黑斗篷的聲音像刮過砂紙,\"秦將王翦的十萬大軍已經到了上黨。\"
趙信的手在桌下攥成拳:\"我要黃金萬兩,還有...燕太子的人頭。\"
林婉的指甲掐進掌心。
她摸出腰間的青銅哨,輕輕吹了聲。
酒肆外突然傳來狗叫,黑斗篷猛地掀翻桌子,卻撞進了影衛的網裡。
趙信想跑,被林婉一腳踹在膝彎,摔進了酒罈堆裡。
\"黑羽盟的老卒。\"影衛扯下黑斗篷,露出下面繡著烏鴉的裡子,\"十年前刺殺先太子的就是他們。\"
林婉蹲在趙信面前,金錯刀抵著他的喉結:\"王翦的大軍到哪了?\"
趙信的汗滴進酒罈,濺起渾濁的泡:\"北...北陘口,三日後能到邯鄲。\"
林婉的手突然抖了。
她想起葉陽今早說的\"借勢南下\",想起韓驍帶的那五千輕騎——北陘口正是南下必經之路。
\"把他押進地牢。\"她站起身,衣襬掃過地上的酒漬,\"別讓太子知道。\"
窗外傳來三更梆子聲,林婉望著演武場方向的燈火,突然覺得那火光像極了咸陽城破時的血。
她摸出懷中的虎符,燕國的溫度透過錦緞滲進面板,而袖中趙信的供狀被冷汗浸得發皺——上面寫著:\"引燕軍深入,圍而殲之。\"
葉陽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婉娘,明日早朝要宣佈南下。\"
林婉把供狀塞進袖底最深處,轉身時笑得溫柔:\"好。\"她望著他眼裡的光,突然想起十年前在咸陽米倉裡,他也是這樣望著她,說:\"等我打下江山,許你半壁繁華。\"
可現在,半壁繁華下埋著的,是王翦的十萬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