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還裹著襄陵城殘垣時,葉陽已在縣衙後堂的沙盤前站了兩個時辰。
玄鳥劍斜倚在案角,劍鞘上的血漬被他用溼布擦了又擦——那是昨夜審問秦軍參將時濺上的,此刻布帛上還留著淡淡的腥氣。
\"太子!\"
帳簾被冷風捲起,韓驍裹著一身霜花撞進來,鎧甲上的冰碴子簌簌落了滿地。
他腰間懸著的青銅劍還在滴水,顯然是剛從護城河破冰巡查回來。\"末將帶人查了西南三十里的伏牛谷——\"他扒開羊皮地圖,粗糲的手指戳在絹布上那個歪扭的紅圈,\"谷口寬不過兩丈,兩側山壁能藏千餘人,出口被漳水斷了後路,確是個'喂狼'的好地方。\"
葉陽的指節抵著沙盤上的黏土山包,指腹能摸到昨夜新刻的紋路——那是他讓斥候連夜測繪的地形。\"蒙恬要的是甕中捉鱉。\"他忽然笑了,眉峰卻繃得像弦,\"趙信故意漏出地圖,就是要引我帶著主力往谷裡鑽。\"
後堂的炭盆\"噼啪\"爆了個火星。
林婉捧著青瓷茶盞進來時,髮間的銀簪子閃了閃,映得她眼尾的細紋都柔和了些。
她將茶盞推到葉陽手邊,茶霧漫過他緊繃的下頜線:\"夫君可還記得,三年前在易水演練火攻?\"
葉陽的睫毛顫了顫。
那年他帶著新兵用蘆葦扎草人,林婉蹲在河邊教民夫搓浸油的麻繩,說\"假作真時真亦假\"。
此刻她指尖輕點地圖上的伏牛谷,聲音輕得像落在雪上:\"蒙恬等的是燕軍傾巢,可若我們只送個空巢過去?\"
韓驍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重重捶了下案几,震得茶盞跳了跳:\"夫人是說...用煙幕彈和火油箭扮作大軍?
末將帶五百輕騎就行!\"他伸手去扯腰間的酒囊,又想起什麼似的縮回來,\"末將的人個個能騎善射,裹上浸過水的棉甲,就算秦軍放箭也傷不著!\"
葉陽的拇指摩挲著茶盞邊緣。
茶是林婉今早親自煮的,加了蜜棗,甜得有點膩。
他望著帳外飄起的細雪,忽然抓起案上的令旗甩給韓驍:\"子時出發,沿西南官道慢行。
每半里撒一把鐵蒺藜,每三里點三堆煙——要讓秦軍斥候瞧著像三萬人的陣仗。\"
\"那主力?\"韓驍接過令旗時,掌心被旗杆上的銅釘硌得生疼。
\"向北繞二十里。\"葉陽抄起玄鳥劍,劍刃劃破帳簾漏進的光,\"寅時前必須翻過鷹嘴崖,等蒙恬的伏兵全鑽進谷裡...\"他的劍尖挑起林婉系在劍穗上的平安符,紅繩在冷風裡晃,\"我們就給他們封谷。\"
林婉突然握住他的手腕。
她的手比茶盞還涼,卻帶著股讓人安心的暖:\"我已讓影衛快馬回薊城。\"她從袖中摸出一卷絹帛,展開是密密麻麻的硃筆標記,\"糧草走漕運沿桑乾河直送,傷藥分三隊隨軍醫,前日新制的止血散...\"她的聲音低下去,指尖撫過他鎧甲下的舊傷,\"你答應我,別總衝在最前。\"
葉陽反握住她的手,將平安符重新塞進她掌心:\"等打完這仗,我們去易水看桃花。\"他轉身對韓驍揮了揮手,\"去準備吧,戌時我要看到馬廄裡多五百匹裹蹄布。\"
韓驍出去時,帳簾帶起的風掀動了沙盤。
黏土碎塊簌簌落在\"伏牛谷\"的標記上,像極了即將落下的滾木。
蒙恬的玄色披風在谷口獵獵作響。
他蹲下身,指尖沾了沾地上的鐵蒺藜——新鑄的,毛刺還帶著鋒銳的涼。\"燕軍走得急。\"他身後的裨將遞來酒囊,\"斥候說煙幕散了還能看見車轍,少說三萬人。\"
\"三萬人?\"蒙恬捏碎鐵蒺藜,碎屑扎進掌心,\"葉陽若帶三萬人進谷,他當自己是填谷的土?\"他突然起身,甲冑撞在山壁上發出悶響,\"不對,煙幕太密,車轍太淺...\"
\"將軍!\"谷口的斥候跌跌撞撞跑來,\"西南方向又起煙了!
比先前的還濃!\"
蒙恬的瞳孔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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