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頭頂傳來烏鴉嘎嘎的叫聲,季昭翻了個身,伸出小手摸摸身側。
空無一物。
她一下子驚醒,房樑上的烏鴉飛出廟外,破廟裡除了她之外一個活物也沒有。
季昭眼中的亮光漸漸消失,滿臉黯然地屈起膝蓋抱住自己。
“為什麼都不要我?我會好乖好乖的……”
“沒關係,我自己一個人也可以的……嗚……”
她還是忍不住哭了。
一片陰影忽然自頭頂落下,把小小的季昭全部籠罩進去。
“自己給自己澆水可不能發芽,小土豆。”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季昭抬起小半張臉,露出紅得跟兔子似的眼睛,邊吸鼻子邊問:“你、你沒有走呀?”
男人不說話,坐在一旁處理帶回來的獵物。
季昭這才發現她原來睡在火邊,現在火已經滅了,但還是暖融融的。
“我叫季昭,孃親叫我昭昭,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呀?”她悄咪咪挪到男人身邊,託著沒有肉的小臉,好奇地問。
“你不用知道。”
季昭撅起小嘴,不高興地說:“你好沒有禮貌!孃親說沒有禮貌的孩子會被夜哭郎拐走的!”
“是嗎?讓他來試試看。”
“你就告訴我吧,求求你啦!我救了大哥哥你耶!”
禁不住季昭的軟磨硬泡,男人還是說了自己的名字。
“圖南。”
娘說過,交換了名字就是認識的人了。
認識的人就是熟悉的人。
於是她趴在圖南的手臂上問:“你的名字是什麼意思呀?朝南邊走的意思嗎?可是太陽在東邊哦!我的名字是孃親取的,她說昭昭就是亮亮的,我是亮亮的小孩!”
小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但頭髮枯黃雜亂,稚氣的小臉瘦得凹陷不說,還青一塊紫一塊的,慘不忍睹。
圖南還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小孩,小孩對氣息敏感,他戾氣極重,以往那些小孩見到他的時候,有一個哭一個。
瘦瘦小小的身體軟乎乎地靠在他的胳膊上,莫名讓他想到了初生的小山雀。
他之前養過一隻,也很自來熟。
圖南手起刀落,快到季昭以為什麼都沒有發生,一隻兔子就被扒了皮,串成串,架在火上烤。
“哇,你好厲害!”季昭眼中亮起星星,小嘴叭叭又發問。
“你是修仙的嗎?”
“你會飛嗎?”
“修仙真的不會捱餓了嗎?”
“可不可以教我修仙呀?”
她連續提問的同時,餘光也沒忘觀察滋滋冒油的兔子,肉香瀰漫,她已經記不清多久沒吃過肉了。
圖南眼角一抽,迅速切下一隻兔腿塞進這小土豆嘴裡。
“聒噪。”
“聒噪是什麼意思呀?可不可以不要用我聽不懂的詞呀?孃親還沒有教過我呢!”
兔肉比較柴,小孩子牙軟,咬了半天也沒咬動,季昭不服氣,也不問了,專心致志和肉做鬥爭。
男人也不說幫忙,就在一邊挑著嘴角看笑話。
季昭感受到對方無聲的嘲笑,悻悻說道:“你不要笑我,我才三歲呢,總有一天我也會像圖南哥哥你一樣又高又壯的!”
說罷,她把兔腿遞給對方,半是撒嬌半是抱怨:“你幫幫我好不好嘛……”
“沒用的小土豆!”男人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還是從季昭手裡接過兔肉。
幾道白光閃過,季昭怎麼也咬不動的兔肉變成了薄薄數片。
白霄身上劇烈閃爍著一行字:【口水……】
“不要叫我小土豆,我有名字的!”季昭心虛地移開目光,把兔肉塞進嘴裡。
肉香瞬間喚起了她的回憶。
上一次吃肉,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她悄悄從狗碗裡偷的呢。
那天晚上狗吠不止,她和孃親縮在小小破破的屋子裡,一人一口分食著來之不易的“美味”。
不自覺的,視線又變得模糊。
不能哭,大人們不喜歡不懂事的小孩子。
季昭竭盡全力想把眼淚憋回去,喉嚨卻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連同兔肉也沒了滋味。
一張黑色布塊扔在她臉上。
“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