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皇帝剛說了一個字,楚硯之便已朝那小太監走去,伸手便要去拿他手中捧著的白玉瓷瓶,就在他將要觸碰到那個白玉瓷瓶時,一隻纖纖素手搶先將那瓷瓶拿了過去。
“太子殿下不必如此,陛下近日心情煩悶,這才沒有服食張仙人送來的丹藥,並非疑心殿下的意思。”祥妃握著手中的白玉瓷瓶,含笑看著楚硯之柔聲道。
看著祥妃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楚硯之皺了皺眉,幽黑不見底的眸子裡劃過一絲陰冷和猜疑。
能從一個小小的宮女做到如今的一宮之妃,祥妃顯然不是一個平庸的婦人,他不相信她對小皇子的死因沒有一絲的存疑,可偏偏她卻一點也不動聲色,溫婉順從的跟在皇帝身邊,對小皇子的事隻字不提,可她越不提,那便說明她心裡的恨越深越重,所以,他著實很難相信在這個時候祥妃會這麼好心在他這位多疑的父皇面前為他說話。
“難道不是有人在父皇面前說了什麼嗎?”楚硯之盯著祥妃幽冷的開口道。
祥妃淺然一笑,“不知道太子殿下指的是……”
“怎麼,祥妃娘娘不是一直在父皇身邊侍候麼?怎麼,您不知道崇德殿進來有什麼人來了麼?”楚硯之冷冷的盯著祥妃道。
“太子殿下指的莫不是……嚴貴妃?”
“你說了?”
祥妃側身福了福,平順的道,“殿下,嚴貴妃確來過崇德殿,臣妾也確與嚴貴妃閒談過幾句,只是嚴貴妃與陛下說話的時候,臣妾並不在身邊侍候,是以,貴妃她和陛下說了什麼,臣妾著實不清楚。”
“難道這些日子祥妃在宮裡就沒有聽到些什麼了?”
祥妃再度福了福身,“太子殿下恕罪,臣妾實不知太子殿下想讓臣妾說些什麼?”
楚硯之冷笑一聲,正欲說話,一道不悅的聲音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行了,你有什麼話便直說,無須拐彎抹角的。”
這話一出,楚硯之只得將目光從祥妃身上移開,他伏身跪到地上,鄭重的朝皇帝行了個大禮,這才仰頭看著他道,“父皇,兒臣只是想聽您一句心裡話。在您心中,究竟把兒臣置於何地?旁人只道兒臣是您最看重最心疼的兒子,可為什麼兒臣覺得在您心裡,兒臣同旁人並未有什麼區別?”
“你這是在指責朕麼?”皇帝冷戾的盯著楚硯之道。
“兒臣不敢。”楚硯之忙伏首又磕了個頭,“兒臣今日在此不妨向父皇袒露心事,兒臣對父皇的確心存忌憚甚至猜疑。雖說父皇對兒臣的付出兒臣歷歷在目,可是,前太子,燕王,秦王,他們哪一個不是父皇的親生骨肉,可是他們卻被父皇說拋棄就拋棄了,雖然這一切都是為了兒臣,但是兒臣也是心有餘悸呀!父皇,兒臣知道兒臣這麼說不孝,只是……兒臣是真的害怕呀!您從來便沒有真真正正的相信過兒臣,從前不論,就是這一次憑僅嚴貴妃幾句似是而非的話,您便這般疑心兒臣,兒臣很想知道,倘若楚惜之他真的沒死,父皇……父皇您是不是真的打算廢了兒臣……”楚惜之話剛落音便伴隨著一長串的淚珠滾落了下來。
“硯之……”皇帝原本幽冷的目光被楚硯之這突如其來的眼淚砸得有些無所適從,原本冷硬的心似被這眼淚腐蝕了一塊口子,滿滿的心疼從裡面溢了出來。
他有多久沒有看到自己這個兒子在自己面前痛哭了?上一次,好像還是寶珠去世的時候……
“父皇,您忘了,兒臣今日所走的這一條路是您為兒臣選擇的呀!”
是呀……
他今日所走的這條路是他親自替他選擇的。
他是他最心愛的兒子呀!
“硯之。”良久,皇帝緩緩閉上了眼睛,良久,他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似的,聲音帶著一股深深的疲憊,“朕既然立了你便不會廢了你,你是朕一手將你扶持上來的,朕,不會廢你。你永遠是朕是最愛的兒子,這一點,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哪怕惜之真的還活著……
他已經老了,再也折騰不動了,就這樣,就這樣吧……
必竟,他是他和寶珠的兒子呀!
“父皇……”似被皇帝這話所動容,楚硯之激動著跪步上前伸手握住皇帝乾枯的手掌,眼裡滿滿的全是孺慕之情,剛止了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傻孩子。”
看著這張肖似寶珠的臉,皇帝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心,寵溺的喊了一聲,似乎這一刻自己當真只是一個普通的慈父,而面前這個是自己受了許多委屈的孩兒。此刻,皇帝全然忘了,帝王之家,所謂的父慈子孝不過是表面上粉飾的太平,而底下洶湧流淌的暗流正悄無聲息的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