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奎黑著一張能滴出墨汁的臉,一腳深一腳淺地回到了自家那座在河灣村還算氣派的磚瓦房裡。
“砰!”
他狠狠地甩上院門,那巨大的聲響嚇得院子裡正在啄食的幾隻老母雞“咯咯咯”地亂飛起來。
“李鐵柱!你個狗孃養的雜種!老子跟你沒完!”
劉大奎一進屋,就再也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和屈辱,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牛一般,在屋裡橫衝直撞,見什麼砸什麼。
“哐當!”
炕桌被他一腳踹翻,上面的茶壺、茶碗摔了個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一地。
“嘩啦!”
牆上掛著的幾個用來裝雜物的舊竹籃,也被他一把扯了下來,狠狠地扔在地上,裡面的針頭線腦、布頭碎料撒了一地。
“我的老天爺啊!大奎!你這是發什麼瘋啊?!”
一個尖細的婦人聲音從裡屋傳來。
緊接著,一個身材矮胖,穿著一身還算乾淨的藍布褂子的老婦人。
還有一個乾瘦黝黑,留著山羊鬍的老頭子,慌慌張張地從裡屋跑了出來。
正是劉大奎的爹孃,劉老栓和吳氏。
“娘!爹!你們別管我!”
劉大奎雙眼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發出低沉而憤怒的咆哮:
“我今天非得把這屋子給拆了不可!不然難消我心頭之恨!”
“大奎啊!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跟娘說!娘給你出氣!”
吳氏看著滿地狼藉,心疼得直咧嘴,但更擔心的是自家兒子。
她連忙上前拉住劉大奎的胳膊,一臉關切地問道。
劉老栓則板著一張臉,沉聲喝道:“混賬東西!有火沒處發是不是?家裡這點家當,還不夠你敗壞的?”
“爹!娘!你們是不知道啊!”
劉大奎一屁股坐在炕沿上,雙手抱著腦袋,聲音中充滿了不甘和屈辱:
“我……我今天……被李鐵柱那個傻子給欺負慘了啊!”
他咬牙切齒地將今天在曬穀場上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跟爹孃說了一遍。
當然,他刻意隱瞞了自己想搶奪李鐵柱獵物,反被倒打一耙的醜事。
只著重強調了李鐵柱如何當眾頂撞他,如何讓他下不來臺,甚至還拿槍指著他的腦袋,逼他道歉。
“什麼?!李鐵柱那個傻子……他……他敢這麼對你?”
吳氏聽完,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外,破口大罵起來:
“這個天殺的短命鬼!小畜生!真是反了天了!以前見了咱們家大奎,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現在倒好!不傻了幾天,就敢騎到咱們家大奎頭上拉屎拉尿了!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劉老栓的臉色也變得異常難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旱菸,渾濁的老眼裡閃爍著陰沉的光芒。
“大奎,這事……你打算怎麼辦?”他沉聲問道。
“怎麼辦?爹!我咽不下這口氣!”
劉大奎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怨毒和瘋狂,“李鐵柱這個狗雜種,讓我當著全村人的面丟盡了臉!我不把他弄死,我就不姓劉!”
“糊塗!”
劉老栓聞言,猛地一拍炕桌,怒喝道:“你現在去找他麻煩,不是明擺著告訴趙衛國,你心懷不滿,伺機報復嗎?”
“趙衛國那隻老狐狸,現在正巴不得抓你的小辮子呢!你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他送把柄!”
他頓了頓,語氣稍緩,但依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李鐵柱現在風頭正勁,又有趙衛國那個老東西護著,咱們暫時動不了他。”
“你先忍一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過段時間,風聲過去了,咱們再慢慢想辦法炮製他!”
“爹!我忍不了!”
劉大奎猛地站起身,像一頭困獸般在屋裡來回踱步,“我一想到李鐵柱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我這心口就堵得慌!”
“今天這口氣要是不出了,我……我非得憋出病來不可!”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劉……劉隊長,您消消氣,可千萬彆氣壞了身子……”
聲音不大,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諂媚和討好。
“誰啊?鬼鬼祟祟的!”劉大奎沒好氣地吼了一聲。
“是……是我……”
院門被推開一條縫,一個戴著眼鏡,文質彬彬,但眼神卻有些閃爍不定的年輕人探頭探腦地走了進來。
來人竟然是張建軍。
“是你?”
劉大奎眉頭一皺,眼神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和警惕,“你小子來我家幹什麼,想看老子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