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梅靜靜地聽著,清澈的眸子裡沒有任何波動。
等張建軍說完,她才抬起眼,平靜地說道:
“張建軍同志,我覺得鐵柱同志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他救了人是事實,他憑本事打到野豬也是事實。”
“至於別人怎麼想,怎麼做,那是別人的事。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說完,她不再看張建軍難看的臉色,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你!”
張建軍看著蘇曉梅離去的背影,氣得差點把牙咬碎。
這個蘇曉梅,竟然也向著那個泥腿子!
他心中對李鐵柱的恨意又加深了幾分。
……
第二天一早,天剛矇矇亮。
李鐵柱就跑去野豬溝將藏在樹洞裡的黃鼠狼取出。
回到屋裡時,母親王秀芬已經熬好了噴香的雜糧粥,桌上還擺著一小碟昨晚剩下的紅燒肉。
三個妹妹還沒起,屋子裡很安靜。
李大山坐在灶膛邊,吧嗒吧嗒地抽著旱菸,眉頭緊鎖,似乎有心事。
李鐵柱盛了碗粥,坐到桌邊,剛拿起筷子,就聽見父親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鐵柱啊……”
“嗯?爹,怎麼了?”李鐵柱抬頭。
李大山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正在忙活的妻子,最終還是鼓起勇氣,壓低聲音說道:
“爹跟你說個事……那個……知青點的蘇曉梅同志……你以後……還是離她遠點吧。”
李鐵柱一愣,放下筷子:“為什麼?”
他想起昨晚蘇曉梅在人群中關切的眼神,還有之前送來的雞蛋和衣服,心裡對那個文靜的滬上姑娘頗有好感。
“唉……”
李大山嘆了口氣,湊近了些,聲音更低了,“爹知道那姑娘人不錯,可……可她已經被村裡的劉二狗給盯上了!”
“劉二狗?”
李鐵柱眼神一冷,想起了昨天父親和妹妹們異常的反應,還有招娣額頭上的傷。
“對!”
李大山聲音帶著恐懼,“劉二狗他哥劉大奎,那可是個心狠手辣的主!聽說他這幾天就要從縣裡開會回來了。”
“要是讓他知道你跟蘇曉梅走得近,再加上你又打斷了劉二狗一條腿……”
“鐵柱啊,爹怕……怕他們會對你下死手啊!”
李大山越說越激動,渾濁的老眼裡充滿了恐懼和哀求。
“咱們家好不容易安穩點,你現在又不傻了,咱們惹不起他們,躲遠點行不行?”
李鐵柱聽完,沉默了片刻。
他終於明白昨天家裡人為什麼那麼反常了。
肯定是劉二狗趁他不在家,上門來找麻煩了!
招娣額頭的傷,還有那隻不翼而飛的兔子,八成都是劉二狗乾的好事!
一股怒火在他胸中升騰而起。
但他面上依舊平靜,只是淡淡地對父親說道:
“爹,您放心。我李鐵柱不是以前那個任人欺負的傻子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劉家要是敢再來惹事,我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他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煞氣,讓李大山看得心驚肉跳,想勸又不知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個尖利的嗓門:
“李鐵柱!李鐵柱在家嗎?!”
李嬸的聲音又急又響,還帶著幾分不耐煩的催促。
拍門的聲音“砰砰”作響,震得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直晃盪。
李大山臉色一變,剛想說什麼,李鐵柱已經站起身,眼神平靜無波。
“我去看看。”
他走到院門口,拉開門栓。
門剛一開,李嬸那張刻薄的臉就擠了進來,身後呼啦啦跟進來十幾個村民,男男女女都有。
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院裡瞅,那架勢,倒像是來抄家的。
李家本就不大的院子,瞬間被擠得滿滿當當。
“喲,鐵柱在家啊!”
李嬸皮笑肉不笑地打量著李鐵柱,又往屋裡掃了一眼。
目光在桌上那碗沒吃完的紅燒肉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和嫉妒。
“我這不是尋思著,你家昨天發了那麼大一筆橫財,手頭寬裕了,我那三升玉米麵,是不是也該提前還我了?”
她故意把“橫財”兩個字咬得特別重,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李鐵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又掃了一眼她身後那些面色各異的村民,淡淡問道:
“李嬸,討債就討債,你帶這麼多人來我家,是什麼意思?怕我賴賬不成?”
“呸!誰知道你個傻……你個剛不傻的會不會賴賬!”
李嬸被噎了一下,立刻柳眉倒豎,唾沫星子橫飛,“我帶人來怎麼了?我帶鄉親們來給你家道喜難道不行?”
她叉著腰,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指著屋裡那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豬肉,滿臉不忿地嚷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