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這才告別王夔,出門向花海走去。
一路上,何翊很識趣地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季曉霜心事重重的樣子,心裡不免有些沉重,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令他更加不安——她是不是在……
像是有心靈感應般,季曉霜突然開口道:“我沒事,隨便問問而已。”
“嗯。”
氣氛凝固之際,一陣濃烈的梅香拉回了兩人的思緒。明亮的日光下,一大片黃白相間的梅花倏然出現在眼前,寧靜而熱烈地盛開。更遠處是漫山遍野的白梅,藏在白茫茫的雪原中,一直蔓延到天際線下,像是一條直通天堂的花路。
季曉霜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到,不自覺地順著棧道一步步走進花海。有風吹過,零落的花瓣停留在髮間,牽住她的秀髮隨風悠盪。似是意識到何翊沒有跟上來,她回眸去看,淡淡的笑靨就這樣定格在相機中。
“來了。”何翊看著鏡頭裡的人微微一笑,快步追了上去。
“拍什麼了?”季曉霜好奇地探過頭去。
“看這張,近處是梅花,遠處有一座在光線交錯間若隱若現的荷蘭風車,周圍是雪地和青松陪襯,這個構圖就很不錯。”
一聽到荷蘭風車,季曉霜的神經立刻敏感起來,回想起蘇坤在通話開始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她的心沉了沉,說道:“我們去荷蘭風車那邊看看吧。”
這路看著沒有很遠,走起來卻不容易。沿著棧道而行,兩人遇到了許多迎面回走的男男女女,幾乎每個人的脖子上都掛著一臺單反相機,而他們的視線無一例外地落在何翊手中的相機上。
這應該就是攝影家協會的人了。
終於有人忍不住出來搭訕,何翊與他們簡單地聊了幾句後,指了指前面歉意一笑。於是,他們互相加了微信約好回聊後,便匆匆告別。
季曉霜駐足站在荷蘭風車下,抬頭向上望去。扇葉已積了一層雪,像是被凍僵了般,靜靜地停在半空。周圍有一片常青松,偶爾從林中傳來喜鵲的叫聲,在這空曠的花海上顯得格外清晰悅耳。
她想,當年蘇坤便是站在同一片花海中,看著眼前無數的花在青空之下盛放。他也許在想,待到一切事情了結後,帶著妻女攜手同遊,站在荷蘭風車下,聽清風微微吹過,有花香沁人心脾,看不見身影的鳥兒叫聲此起彼伏,而她們的笑容比陽光更加燦爛,該用一顆晶瑩的琥珀把這個瞬間封存至永遠。
可好夢易碎,他所有的願想終結於那個夏日的晌午,一同沉寂的,還有他所知道的所有真相。
季曉霜默然不語,腦海中翻湧著曾經的記憶片段,眼眶已是微微泛紅。待她從往事中脫離出來,才發覺身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件黑色的大衣,而何翊就站在不遠處,身上只有一件乳白色的高領毛衣,正在寒風中瑟縮著。
她連忙摘下大衣,披在何翊身上道:“老何,怎麼不提醒我?自己凍了這麼久?對不起……”她的眼中滿是抱歉道。
“最近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有個發洩的出口也好,我倒是沒關係。”何翊的嘴唇已有些發青。
“還說沒關係,你就仗著自己身體好吧,萬一感冒怎麼辦?再說,寒氣入體,積少成多易成寒毒,‘藏於肌膚,至春變為溫病,至夏變為暑病’,到時候會更加嚴重。而且‘寒之為病,腎先受之’,為了你以後的幸福生活,還是注意點吧。”季曉霜雙手抱胸,將何翊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何翊配合地瑟縮著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笑道:“你啊,是不是和元岐搭檔多了,也‘近朱者赤’了。他在開會培訓的時候,講著中醫原理就會冷不丁地點撥大家一句如何保養身體。我看你也改行去做中醫算了,你們兩個養生保健專家,以後我每天都去你們那報個到。”
“好啊,那我就天天給你開那種又濃又苦的湯藥,專治油嘴滑舌。”
“別,那我還是找元岐吧,最起碼他不會‘害’我,說不定還能蹭一頓他做的大餐。”
“大家都說元岐是位美食專家,真的嗎?”季曉霜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像元岐那樣的人會下廚做飯,雖然她有時也會感受到他的內心並非表面上那樣冷淡。
“當然,也不排除是因為單身多年而被迫營業。”何翊被自己的話逗笑了。“不過,等你們再熟悉一些就會知道,其實他這個人是面冷心熱。”
“嗯,我大概已經感受到了。”季曉霜又想起了認識元岐以來他數次的出手相助。
他,到底是怎樣的呢?
“好了,咱們也回走吧。”
“嗯……對了,回去時你把我送到這個地方吧,去辦點事。”季曉霜回過神來,把畢雄家的定位放到他面前。
何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間,他頓了頓又道:“是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是一個朋友的家,過去拜訪一下。”季曉霜的面色有些不自然道。
“你上次說去市郊辦事,就是這裡?”
“嗯,把我送到你就先回去吧。”
“不,這次我陪著你。”何翊皺了皺眉。
“不用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那片地區在施工,不安全。”
“真不用了,老何……”
“曉霜,你跟我說實話,你最近到底在幹什麼?”何翊拉住季曉霜的胳膊,目光牢牢地鎖定在她臉上。
“你……是不是在查三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