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印證他的話,擂臺邊緣亮起環狀指示燈——任何觸及紅圈的攻勢都會被視作違規。
聖吉列斯的披風突然被拽動。
低頭看見個缺了門牙的小女孩,她髒兮兮的掌心託著朵金屬焊接的鳶尾花:“先生要買故事嗎?兩根能量棒能聽我奶奶經歷的三十七次隕石雨。”
她的瞳孔裡沉澱著不屬於這個年齡的暮色。
白樾躍上擂臺,穹頂的排風扇正將夜風絞成碎片。
他解開風衣露出古銅色的胸膛,那個被恐虐刺傷而後癒合的傷口在暗紅色燈光下宛如古老圖騰。
“今天換個玩法。”
他抓起裁判的訊號槍朝天射擊,綵帶在爆鳴聲中化作紛飛的血色蝴蝶,
“誰能讓我移動半步,這袋王座幣就歸誰。”
第一個挑戰者是駝背的管道工。
他佈滿焊疤的手各握半截斷裂的聖像,攻擊時竟帶著某種虔誠的儀態。
白樾像株生根的老樹,僅憑上半身的擺動就避開了所有攻勢。
當管道工力竭跪倒時,白樾忽然俯身按住他的肩膀:“不錯不錯。”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聖吉列斯看見無數雙手臂從陰影中舉起,那些生滿繭子的、嵌著螺絲的、纏著繃帶的手掌,此刻正以某種神聖的頻率緩緩開合——這是下巢特有的喝彩,掌心的老繭摩擦聲比任何歡呼都更接近祈禱。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酒館穹頂的破洞漏下一縷星光。
白樾腳邊的挑戰者已堆積成小山,卻始終沒人能讓他離開那道用粉筆畫的界線。
白樾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一大堆好酒,分發下去。
“酒神精神使人們從‘光明’的藝術中走出,迴歸到了本來的自然狀態中去。”
他接過某個老婦人遞上的水煙管,吐出的煙霧在空中凝結成銜尾蛇的形狀。
“就像他們明知明天要去毒氣礦井,今夜仍願為陌生人的勝利舉杯。“
聖吉列斯摸著相位劍柄上的鷹徽,突然想起禁軍聖殿裡那些鑲嵌在黃金牆面的戰死者名錄。
此刻擂臺上流淌的汗水與笑聲,與那些冰冷的名字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酒館裡漸漸地籠罩上一層朦朧的紫色,醉酒者們在歡聲笑語中離開痛苦的世界。
“看好了聖吉列斯。”
白樾的手中散發出金色的霧氣,漸漸地籠罩向那些在‘醉’的世界中遨遊的人們,那些人漸漸地睡去,慢慢的整個酒館從喧鬧中變得沉寂下來。
“也許‘醉’的世界無比的美好,但無限制的渴求只會招致更多的苦難。”
白樾走下拳臺:“日神的力量節制了對自由與美好的無盡渴求,酒神與日神握手言和,人們在節制與苦難中體會著幸福的來之不易。”
晨光刺破霧霾時,酒館正在分發最後的存酒。
白樾把贏來的王座幣撒向甦醒的人群,硬幣落地聲像場溫柔的鐵雨。
聖吉列斯站在門口,看著那些佝僂的背影小心地將錢幣塞進嬰兒襁褓、戰友骨灰盒和生鏽的遺物箱。
某個瞬間,他幻覺整個下巢都在隨這些細微的動作呼吸,像頭傷痕累累卻永不跪臥的巨獸。
“我們走吧,該開始自己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