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一個個滿面愁容。
一個里長忙道:“老爺,我們那地方小,現在適齡的男丁一共也沒五十個。”
其他里長也忙叫苦,有的說沒錢,有的說沒人。
王仁恩兩手往下壓了壓,示意眾人冷靜,苦著臉道:“我也知道你們為難,可是這是朝廷的詔令。對了,今年除了人頭稅,還有朝廷在東北用兵的軍餉、江南去年剛平了亂,年初又亂了,剿匪也要銀子,這兩個稅,每種二錢,你們回去一併收上來。”
不等王仁恩說完,眾里長便鬧起來了。
一個搶上前一步,情緒激動道:“這些年年年增稅,今年不但提前收稅了,還一下漲這麼多。老爺,我那裡幾個村子,就是榨乾了也弄不出錢來了。”
王仁恩不擅長應付這種情形,滿臉為難,一味地重複道:“這都是為了朝廷。你們再苦一苦,等朝廷打敗了韃子,平了江南的亂,自然就取消這些加的稅了……”
下面眾人立刻吵嚷起來。
“朝廷這些年加的稅,有哪一項取消過?”
“老爺,朝廷難,我們也難啊!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百姓兜裡沒錢,我們怎麼辦?”
眼見著里長們越吵越厲害,王仁恩往後退了一步,試著止住眾人,卻沒人聽他的。
旁邊魏捕頭和卜念德面無表情地站著,似乎眼前的事和他們毫無關係。
趙靖此刻才深刻地體會到,一個初來乍到的知縣在盤根錯節的本地勢力面前是多麼的無力。
那王仁恩見沒人聽他的,只好用一種有些低聲下氣的語氣對卜念德道:“卜縣丞,你看看,這可如何是好……”
自上次宋家父子的事後,卜念德意識到王仁恩對他不滿,所以這些天一直消極怠工。
效果很明顯,上下打點,和周圍幾個縣的交流,都需要卜念德出面。
這些衙門裡辦事的官員只認卜念德,並不認知縣老爺本人。
當著知縣老爺他們一口答應了的事,回頭也會不了了之,所以這段時間王仁恩束手束腳,一件事也辦不成。
聽到王仁恩服軟求救,卜念德越發得意,陰陽怪氣道:“老爺是一縣父母官,怕這些刁民作甚?讓衙差都拿了,按在這裡,每人打上幾十大板,哪個敢不聽?”
王仁恩眉頭緊蹙,知道卜念德這是給他挖坑呢。
這個時候如果真打了,這些里長聯合起來,到時候他一錢銀子的稅也別想收上來。
屆時上級怪罪下來,他這官還做不做了?
“卜縣丞這邊來。”王仁恩擦擦額頭上的汗水,把卜念德請到僻靜處,賠笑道,“卜縣丞,你看,這件事還是要你出手。往後衙門裡的事,還是你來做主。”
卜念德眉梢一挑,皮笑肉不笑道:“知縣老爺這話我可聽不懂。”
王仁恩心裡暗恨,面上還得端著笑:“稅收是朝廷大事,若辦不好,上級怪罪下來,我固然是首罪,卜縣丞你也逃不脫干係。”
他用手比畫著提線,說道:“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啊!”
卜念德只是想重新樹立自己的威嚴,並不敢真的和王仁恩撕破臉,說到底,對方才是朝廷命官。
聽王仁恩把軟話說盡了,卜念德也便就坡下驢,笑道:“老爺早這麼想不就好了。這些人刁滑得很,老爺等我收拾他們。”
王仁恩聽卜念德這麼說,跟著笑了笑,心裡著實苦楚,這當的什麼官啊,憋憋屈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