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三更,蕭奕將染血的玄甲擲入熔爐,火星濺上林琉璃鋪開的江南輿圖。
“用假死脫身,”他用匕首割破掌心,血滴在圖上的西湖渡口,“李從年的人盯緊了北境驛道,唯有水路可走。”
林琉璃將安胎藥方揉成紙團,塞進他貼身衣袋:“我已讓蘇奇在揚州鹽棧備好船,船頭刻著並蒂蓮。”
熔爐爆響,甲片熔成鐵水,映得兩人臉上忽明忽暗。鐵水的光澤在她眼中流轉,卻未見半分驚惶。她太過鎮靜,反而讓蕭奕心底的不安盤根錯節地滋長。
“光有船不夠,”蕭奕的聲音被爐火燃燒的噼啪聲襯得有些發沉,“李從年要的是一具屍體,一具能讓他安心領賞的屍體。”
林琉璃撫摸著衣袋裡那團藥方,指尖隔著布料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你的意思是?”
“北城大牢裡,有個身形與我相仿的死囚,明日午時三刻問斬。”蕭奕垂下眼,盯著輿圖上那點血跡,像在看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棋子。“我已經打點好行刑官,他會用我的佩劍行刑,再一把火燒了,毀去面容。一具焦屍,一身玄甲熔成的鐵水,足以以假亂真。”
林琉璃的動作停滯了。她緩緩抬起頭,爐火的光在她臉上切割出明暗兩面。“用一個人的命,換我們的命?”
“他本就是該死之人,劫掠商旅,身負七條人命。”蕭奕的語氣沒有起伏,“用他換我妻兒活路,這筆賬,划得來。”
“划不來。”林琉璃的聲音不大,卻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這間密室裡灼熱的空氣。“蕭奕,這不是你的道。你的劍,殺的是戰場上的敵人,不是刑場上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
蕭奕猛地抬頭,眼中翻湧著壓抑的戾氣。“我的道?我的道在三百親兵被李從年誘殺在斷魂谷時,就斷了!琉璃,這不是北境,不是朝堂,這是逃亡。我們不是在講道理,我們是在活命!”
他上前一步,雙手鉗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讓她微微蹙眉。“你腹中已有孩兒,我不能賭。必須有一具屍體,讓李從年徹底放心,讓他以為‘鎮北將軍蕭奕’已經化成了一捧灰。”
“你所謂的萬無一失,才是最大的賭局!”林琉璃掙開他的鉗制,眼神銳利如刀。“你如何能保證那個行刑官不會出賣你?如何保證典獄司裡沒有李從年埋下的眼線?你將我們的命,押在一個素未謀面的死囚和一個貪財的酷吏身上,這才是豪賭!”
她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蕭奕沸騰的計劃上。他從未想過,她會用如此激烈的方式反對他。在他看來,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是兵法裡的“李代桃僵”。
他一時語塞,只聽她繼續說道:“蕭奕,你忘了我是誰?我父親是天下聞名的將軍,救人無數,也見過無數人心鬼蜮。他教我醫術,也教我識人。越是看似天衣無縫的計策,漏洞往往就在人心。”
蕭奕胸口起伏,他看著她,這個他以為需要自己傾盡所有來保護的女人,此刻卻像一座堅不可摧的關隘,擋住了他自認為唯一的生路。
“那你說,該怎麼辦?”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難道真要我們一家三口,亡命天涯,日日被他像獵犬一樣追殺?”
“船到西湖渡口,覆船。”林琉璃一字一句,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蕭奕皺眉:“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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