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歲這日,天光正好。
蕭園依著西湖,院裡的玉蘭樹早已落盡,換了一身濃綠。抓周的物件在席上鋪開,筆墨紙硯,算盤木劍,一應俱全。
小念蘇穿著一身嶄新的紅肚兜,正是林琉璃一針一線繡出的那件,上面的麒麟活靈活現。她卻對滿席的寶貝不屑一顧,只伸著胖乎乎的小手,去夠蕭奕腰間的佩玉。
“這孩子,專挑貴的拿。”林琉璃嗔怪一句,語氣裡全是笑意。
蕭奕解下佩玉遞給她,念蘇立刻塞進嘴裡,啃得口水直流。“隨我,眼光好。”他將女兒抱起來,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你少自誇了。”林琉璃理了理女兒額前的碎髮,“今天天氣這樣好,不如去湖上泛舟?”
蕭奕自然應允。
西湖的水,被日光曬得暖融融。蕭奕帶了漁具,只說是釣著玩。沒想到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釣竿便猛地一沉。他手腕用力,一條尺長的金鯉被甩上了甲板,魚尾拍打著,濺起一片水花。
“好大的魚!”林琉璃拍手稱奇。
念蘇也看得新奇,咿咿呀呀地叫著,伸手想去摸。
蕭奕按住活蹦亂跳的魚,正準備取鉤,卻發現魚腹處有些古怪的凸起,硬邦邦的。他心生疑竇,取來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劃開魚腹。
沒有血汙,只有一枚沾著黏液的青銅物什,骨碌碌滾了出來。
那是一枚印章。
林琉璃的呼吸停了一瞬。她認得它,就算化成灰也認得。
蕭奕擦去上面的汙跡,印章的模樣完全顯露出來。獸鈕古樸,銅色青黑,帶著歲月侵蝕的痕跡。他將印章翻過來,底下的印文讓他瞳孔一縮。
正是當年他遍尋不得,張天醫留給林琉璃的那枚傳家印。
“怎麼會……”蕭奕的聲音有些啞,“它怎麼會在魚肚子裡?”
林琉璃搖搖頭,她也無法解釋這樁奇事。是天意,還是巧合?
念蘇不怕生,小手一伸,就抓住了那枚青銅印。冰涼的觸感讓她咯咯直笑,口水很快沾溼了印面,模糊了那幾個字。
琉璃易碎,人心可築。
“張天醫說,這是他家祖訓。”林琉璃伸手,從女兒手裡將印章拿過來,指腹輕輕摩挲著那八個字,“他說,物是死的,人是活的。琉璃再美,終究易碎,可人心卻能越磨越堅韌,能庇護所愛之人。”
她看著蕭奕,繼續說:“我以前總想著前半句,總覺得自己像那琉璃,不堪一擊。”
“你不是。”蕭奕打斷她,語氣急切,“你是我見過最堅韌的人。”
林琉璃笑了,是一種釋然的笑。“我知道。我現在想的是後半句。”她將印章握在掌心,“人心可築。我們的家,我們的念蘇,都是我們一點一點築起來的。”
蕭奕沒有說話。他看著那枚印章,心裡卻還在想著“琉璃易碎”四個字。這東西失而復得,對他而言,更像一個警示。它提醒著他,他所擁有的這一切,是多麼珍貴,又是多麼需要小心守護。
“這東西不吉利,”他忽然開口,“不如扔回湖裡。”
“你說什麼?”林琉璃以為自己聽錯了。
“它讓你想起太多不好的事。”蕭奕看著她,“張天醫,京城,那些過往……都該忘了。”
“蕭奕,你不能這樣。”林琉璃的臉色沉了下來,“忘了?那是我的過去,是我的一部分。沒有那些過去,就沒有今日的我。張天醫對我有救命之恩,這枚印章是他留下的念想,我不能扔。”
“一個死人的東西,留著做什麼?”蕭奕的語氣也硬了起來,“它只會讓你觸景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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