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以萬計,數以十萬計的大軍,仰頭望著天空中宛若神蹟的景象,口中高呼著,所有的聲音匯聚成一道洪流,響徹天地,衝散浮雲,震顫大地,哪怕是帝京也要顫抖。
天上地下,惟我獨尊。
大掌教的身影出現在白龍樓船的船頭,身著“陰陽仙衣”,頭戴“玲瓏寶冠”,腰佩“順天劍”,紫霄宮掌宮大真人齊吾作為大掌教的首席秘書立於其右側,手中捧著“三寶如意”。
左側則是大掌教夫人、代理正一道大真人張月鹿。
張月鹿的左側是全真道大真人姚齊和太一道大真人蘇元儀,齊吾的右側是靈寶道大真人澹臺震霄和太平道大真人張氣寒。
後面一排則是一眾平章大真人,俱是仙人修為。
小殷被老殷先生抱在懷裡,在第二排露了個小臉,是除了張月鹿之外,唯一混跡其中的偽仙。
小殷向下望去,向四周望去,入目所及,俱是道門的旌旗,黑壓壓,不計其數,整個大地已經是一片黑色的海洋。
小殷受到感染,吸滿了一口氣,猛地大喊一聲:“萬歲!萬歲!”
齊玄素終於開口,不僅對小殷的話做出了修正,而且壓過了所有的聲音:“道門萬歲!”
“大掌教駕臨帝京,道門萬歲!”
所有人都開始重複這兩句話,似乎因此生出了無窮的力量,似乎這兩句話比無數重炮的炮彈呼嘯破空聲音還要有壓迫力。
天上紫色的大潮,地上黑色的大潮,化作了接天連地的洪流,欲要徹底淹沒帝京。
人定勝天,乃萬萬之人,而非一人。
城內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沒了大陣庇護的帝京城似乎在無聲嗚咽。
就在這時,謝知世爬上城頭,手中高舉著一塊玉佩,名為“朱環”,乃是儒門仙物。上一枚“朱環”已經毀掉了,這是儒門重新煉製的新“朱環”。
這正是謝知世拼了命也要來到帝京的原因,他本是儒門的一張王牌。
只見“朱環”化作無數光點,飄灑而出。
帝京城下起了一場雨。
如春雨一般,如牛毛,似細針,細細密密地斜織著,籠罩了整個帝京城。
雨霧瀰漫,雨絲串成珠簾,如煙如雲。
沙沙的雨聲好似蠶食桑葉。
然後細雨變成了一場光雨,好似除夕夜絢爛的煙火,又似數不清的螢火蟲成群飛舞,瞬間淹沒了謝知世的身形。
謝知世對此早有預料,心情十分平靜,他只覺得這些光雨透過他的衣衫,滲入他的體內。
文廟正中最高處懸掛著至聖先師的畫像,其下是亞聖畫像,亞聖左側是理學聖人畫像,右側是心學聖人畫像。
便在此時,理學聖人的畫像飄搖落地。
天生異象。
天空中突然綻放出無數炫目的雪白光亮,光與暗相互交織,構建出一幕支離破碎的斑駁景象,城外仍舊紫氣漫天,城內卻是一輪明月高懸。
月印萬川,一個月亮高掛夜空,人間的江河湖泊中卻可以看到無數個月亮,無數的月亮最終歸於一個月亮。
物物有一太極,人人有一太極,事事有一太極,時時有一太極,似月印萬川,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灑在江湖,隨處可見。
天上一輪月,世間無數月,天上一位聖人,世間無數聖人。
聖人降世。
不過齊玄素對此早有預料,並不驚訝。
當年玄聖平定天下,儒門就玩過這一手,不稀奇。
玄聖是個喜歡講道理的人,喜歡辯經,喜歡治病救人,所以玄聖遇到聖人降世,還是囉嗦了許多話語。
齊玄素不喜歡講道理,也不想跟這些儒門聖人有什麼交流,只想儘快打完內戰。
齊玄素沒有去拔腰間佩劍,而是橫臂伸手,從虛空中一寸一寸地抽出仙劍“叩天門”,劍身上生出種種天象變化,日月東昇西落,山河滄海桑田,草木枯榮變化。
若論境界修為,齊玄素並不比當初對上儒門聖人的玄聖更高明,但是現在的齊玄素不是一個人,在他身後有十位以上的仙人,在他腳下有數十萬大軍。
此乃大勢。
在大勢的加持下,“叩天門”的天地共鳴節節攀升,轉眼間便突破了準一劫仙人的限制,直達一劫仙人的境界,甚至還沒有止歇。
齊玄素只是一劍而已。
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
謝知世什麼都沒來得及說,沒有大義凜然,沒有怒斥質問,直接被一劍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