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紀的人最不喜歡聽見別人對她日益衰老的身體有任何的揶揄。更何況是這位曾經大權獨攬,極其專制的上位者。
果不其然,錢芳茵又開始沉聲訓斥,曾經十幾歲的宋書舒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很惶恐,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得罪了自己的親奶奶,讓她不顧自己的形象也對她一個小孩處處針對。
稱呼自己的孫女是喪門星,她也真說得出口,在場的“家人”裡,只有她才是最容易出事的那個吧。
這真的不是自己咒自己麼?
在宋家生存的這麼多年,宋書舒深諳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半點沒反駁她,只低垂著眉眼任她發洩,不過和往常不一樣的是這次宋清祥卻開始拉架。
“媽,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您也累了,不如先回房間休息休息吧,李姐快去房間看看收拾好了沒。”
“好的先生。”隱在眾人身後的保姆走到老太太身邊,側身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不動聲色得遮住她的視線。
“小舒,你先到沙發上坐一下。”
宋清祥的視線飄過她手裡拿著的包,出聲把人攔下來。
宋書舒很是詫異的抬眼看了宋清祥一眼。
不知為何,這次他避開了她的目光。
不對勁,真的太不對勁了。
有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宋書舒不動聲色的在角落坐下。
往常這種情況也不是沒在他面前發生過,起初她還會向自己的父親投向求助的目光,可宋清祥每次不是轉移話題般的安慰錢芳茵要注意身體,就是在一旁幫腔指責她,就連像這樣不算維護的開口都很少。
而錢芳茵還在絮絮叨叨的內涵著“本來今天回來挺開心的,怎麼一進門就碰見這麼個晦氣。”
宋書舒連眉毛都沒抬一下:“不好意思啊,是我爸喊我回來的,要是事先知道您回來呢,那我可就要改天再來了,免得讓我打擾了您老人家金貴的休息時間。”
一句話客套話被她說的可謂是抑揚頓挫,聽在人耳朵裡,陰陽怪氣極了。
沒想到她會反駁的錢芳茵頓時一口氣憋在嗓子裡,不上不下的,難受的很。
“你看看你這個女兒,現在真是不得了哦,一點都學不會不尊重長輩。我看啊,還沒有小詩施來得懂事體貼。”
錢芳茵到了如今的年紀,越發聽不得有人忤逆她,對家裡的一眾小輩更是嘴下從不留情面。
眼看兩人又要開始打嘴仗,宋清祥只覺得頭都要大了,方才裝出來的和煦霎時間褪去,下意識板起臉來斥責,“怎麼說話呢?快跟你奶奶道歉,怎麼還是這麼不懂事。”
說完就站在原地等宋書舒道歉。
見他這態度,宋書舒反而心下稍定,慢條斯理的走到沙發前坐下,端的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
這番姿態落在錢老太太的眼裡,就是十足的挑釁,當下甩開李嬸扶住她的手,伸手把她推開,站直身子。
搭上戲臺子開始唱戲賣慘:“哎呦,我可受不起這麼金貴的道歉,我這把老骨頭還是早點去休息的好,多活幾年還得看小輩們的臉色,哎。”
宋書舒垂眸,視線落在茶几上擺著的幾個蘋果上,半個眼神都沒分給她,嘴角挑起的弧度帶著一絲嘲弄。
真是沒意思極了。
老太太那尖銳的矯揉造作和宋清祥的沉聲訓斥混雜在一起,中間還夾雜著梁春雪那看似勸阻實則全是火上澆油,吵得人腦仁疼,宋書舒看夠了這場鬧劇,拎包起身,頭也不回的朝著門口走去。
精緻的臉龐微揚,曾經她也以為只要在這個家裡只要做小伏低就會獲得一絲一毫的親情,但是這些所謂的家人給她狠狠地上了一課,從那以後她便再也不能忍受自己在他們面前露出哪怕一丁點的軟弱。
錢芳茵最是見不得她那副倔強不肯低頭的樣子,她那張臉,像極了她的母親。
那個高傲的如孔雀一般的大家小姐。
曾經她的母親也是這樣高傲的仰著頭,眼神不屑一顧的看著她,嘴角掛著嘲,彷彿是在看什麼垃圾一般。
宋書舒的容貌較她母親的更為加凌厲,更富攻擊性。
被羞辱的感覺也就更加明顯。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顫抖,胸口的起伏控制不住得愈發劇烈,用力甩開宋清祥扶著她的手,往前快走幾步,竟是準備揚手打人。
老太太突如其來的發難超出所有人的預料,梁春雪愣了一下後便不著痕跡的後退兩步,作壁上觀。
而宋施詩就更加直白,看熱鬧這三個字明晃晃的寫在眼睛裡。
可真是“相親相愛”一家人啊。
宋書舒冷眼看著她衝過來,眼皮都沒抬高一分,側身一轉,閃開了那朝她招呼過來的巴掌,不管怎麼說,人老了終究是老了,連扇人巴掌的水準都和十幾年前的比不得了。
“嗯,那您老好好休息,我就不在這礙您的眼了。”
宋書舒朝著她燦然一笑。
走出兩步後,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轉身對著身後的牛鬼蛇神微微一笑。紅唇微啟:“上了年紀的人還是不要做大幅度的動作比較好,畢竟,閃了腰可不是小事呦。”
丟下這番讓錢老太太氣得險些喘不上氣來的話後,毫不留戀的走出客廳。
大門在她眼前緩緩關閉,臨走前她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給老太太拍背的宋清祥,是她幼稚了,竟然還幻想著這次她的父親能帶給她什麼驚喜,這可真是.......
自作多情。
宋書舒現在對這家人連一個諷刺的笑容都懶得維持,櫻色的唇緊抿,脊背高傲的繃直,像是在和誰較勁一般。
反正合同已經拿到手了,別的暫時不重要。
宋書舒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宋家的大門,把那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都留在身後。
她現在只覺得心頭有一把火在灼灼的燃著,在過去的二十幾年裡不停的灼痛著她的理智,有些時候心底的魔鬼好像要控制不住一般的衝出來,將所有人所有事都燒個一乾二淨。
屋內在她走後還是一片死寂。
沉重的呼吸急促的迴響在這稍顯沉悶的方寸之間,這下錢芳茵是真的動了氣,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一個小輩當著這麼多人這麼下面子。
“早就跟你說了,生個丫頭有什麼好的,半點都不貼心,難管教的很,都是被她那個媽帶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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