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莊揚推開重症監護室的門。
便能聽見儀器發出帶有規律的嘀嗒聲。
他放輕腳步走到病床邊。
母親蘇秀蘭不知何時已經醒了。
正微微側著頭,眼神有些渾濁地望著天花板。
“媽?”
莊揚立刻換上溫煦的笑容,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彷彿剛才走廊外那場充滿恨意與骯髒的衝突從未發生。
他俯下身,小心地替母親掖了掖被角。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揚,揚揚來啦。”
蘇秀蘭緩緩轉過頭。
看到兒子,渾濁的眼睛裡亮起一點微弱的光。
她嘴唇動了動,聲音虛弱又沙啞:
“典當行轉正......定了嗎?”
這是她每次醒來最關心的事情。
彷彿兒子的工作安定下來,她的病就能好一大半。
莊揚心頭一酸。
臉上卻笑得更加燦爛,帶著一種刻意的輕鬆:
“定了定了!媽,您兒子出馬,還能搞不定?”
“正巧昨天就簽了轉正合同了,工資還漲了不少呢。”
他語氣輕快,“您就安心養病,錢的事不用操心。”
蘇秀蘭枯瘦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這笑容很快又被愁緒取代。
她伸出乾瘦的手,顫巍巍地抓住莊揚的手腕。
力道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擔憂:
“那.....曉燕呢?下個月就要辦事了,彩禮你,你湊得出來嗎?”
她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媽......媽這病就是個無底洞,要不,媽不治了。咱們回家......省下錢給你娶媳婦......”
可不想因自己的病,拖累兩孩子一輩子。
要不然,她死也不能瞑目去見老伴。
“媽!您胡說什麼呢。”
莊揚心頭一顫,連忙打斷母親的話。
反手緊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錢的事您真的別操心,您兒子現在能掙錢,養得起您。”
頓了頓,語氣平靜,“至於張曉燕......我們分手了。”
似再說‘今天天氣很好’般無關緊要的小事。
“分,分手了?”
蘇秀蘭愣住了,蒼老的眼裡滿是錯愕和擔憂,“為什麼啊?是不是......是不是因為彩禮,曉燕嫌棄咱家了?”
她急切地看向兒子,虛弱的聲音裡全是心疼和自責。
“揚揚,女孩子有時候......鬧點小性子哄哄就好了。”
“你們四年感情不容易,別輕易說分啊!”
莊揚看著母親擔憂的臉,心頭像堵了一塊浸水的棉花。
又悶又澀。
他無法告訴母親真相。
那太骯髒,太殘忍,只會讓病重的母親更加憂心忡忡。
“媽,您想多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灑脫,“跟錢沒關係。”
“就是覺得不太合適了。性格合不來,以後過日子也累。您兒子現在就想好好工作,多賺點錢,先把您的身體養好。”
他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語氣帶著安撫的意味,“您兒子都這麼大了,感情的事,知道該怎麼處理。”
“您就放心吧,好好養病,早點好起來,比什麼都強。”
“.......”
蘇秀蘭望著兒子年輕卻過早顯出沉穩堅毅的臉龐。
那雙酷似他父親的眼睛裡,有著她熟悉的固執,也有著讓她隱隱心痛的,藏得很深的沉重。
她張了張嘴。
最終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兒子從小就有主意,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就像他父親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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