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溫敬書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眉宇緊結,對她不尊敬謝思愉的話感到不快。
但為了她手中有關鎮國將軍府的弓弩,他強行忍下怒火,用假惺惺的溫柔語氣,為後孃說話。
溫敬書:“你口中的那個她,是我妻。”
“只要你日後好好孝敬她,爹和你保證,定讓你下半輩子安枕無憂。”
溫雪菱脫口而出:“那我孃親呢,我孃親算什麼?”
她想到前世孃親躺在病榻上,遙望京城的遺憾目光,對渣爹的恨意更甚。
那麼好的孃親,直到嚥氣,都沒有等到渣爹和兄長們回來看一眼。
溫雪菱臉上籠罩著寒霜,周身氣息也變得鋒利而憤怒。
在上輩子暗無天日的那七年,她早已熟悉黑暗。
甚至能從中找到一份荒謬的安心。
透過黑暗,溫雪菱準確看向渣爹的位置,質問道,“她為你生兒育女,照料年邁母親,日日翹首以盼,卻始終等不到丈夫歸家。”
“……你又將我的孃親置於何地,難道她不是你的妻子嗎!”
面對女兒字字誅心的控訴,溫敬書毫無愧疚,下意識反駁道,“那些本就該是她做的。”
溫雪菱雙眸眯起,迅速捕捉到他話裡的漏洞。
“呵…本就該?那是不是意味著在爹爹的心裡,孃親才是你妻,而不是傾心院裡那位。”
“畢竟在容國,為妻者方需照料婆母,妾室連給婆母敬茶的資格都沒有,不是嗎?”
“荒謬!”溫敬書被她句句緊逼的話,氣到胸口劇烈起伏。
他惱羞成怒道,“如今你孃親不是已在丞相府享福,你還有何所求!”
享福?
她怒極反笑,諷刺道,“本是原配卻被扭曲成妾室的享福嗎?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渣爹臉色漲紅,說不過她,氣得拍案而起。
他拔高嗓音怒吼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天理,我何曾愧對你孃親!”
溫雪菱情緒也在此刻爆發。
言辭如箭,直擊渣爹不願承認的事實。
“你將她遺忘在荒蕪的北境,整整十五年!”
人這一生能有多少個十五年啊,他毀了孃親最美好的年華。
四個兄長已然倒戈後孃。
她若不爭上一爭,孃親的委屈又有誰能替她做主?
漆黑的屋內寧靜得可怕。
片刻後,渣爹嗤笑一聲,顯然對她的話不以為意。
桌上的火燭燃起。
四目相對,溫雪菱絲毫不怯懦的眸子,比過去假意委屈的時候,更像他。
溫敬書隨手將火摺子丟至她面前,居高臨下盯著問溫雪菱。
她模樣最像他,可惜……愚蠢不堪!
渣爹譏諷道,“你既恨我,就不該暴露親孃是你弱點之事。”
“終究不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孩子,有點小聰慧就耐不住性子,毫無大家閨秀沉穩的風範,還妄圖和安安相比,簡直痴心妄想。”
房門被開啟,又被關上。
溫雪菱耳畔迴響著渣爹最後留下的那句話。
“我給你三日,再尋回一個弓弩,否則就等著給你孃親收屍吧。”
屋外冬風呼嘯,卻沒有她此刻心中寒涼。
……不好,孃親!
溫雪菱起身疾步來到隔壁屋子,看到昏迷在屋前的蘇嬤嬤和棠春姐妹倆,急忙探脈。
發現是蒙汗藥致使昏迷,鬆了一口氣,立馬給她們餵了解藥。
她起身推門,卻在下一瞬立馬捂住了口鼻。
若有若無的噬魂散,瀰漫在屋內,吸上一口就會陷入長久的昏迷,更會侵襲人的腦子,從而造成記憶斷斷續續。
溫雪菱快步流星來到臥房,慕青魚面色蒼白躺在床榻上。
她後背發涼,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在往腦袋上湧,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疾步上前,打橫將孃親抱起。
連人帶被一起送到隔壁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