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營帳簾子內,隔著一小段距離,烏黑的眸子有複雜的暗芒一瞬而過。
溫雪菱盯著他,唇邊笑容溫柔如水,眼神卻沉澱著堅韌的力量。
她幽幽開口問道,“我不能來見你嗎?陸…首領。”
稍瞬的停頓,懶洋洋的口吻,陸崢雙目微微眯起,腦子裡當即掠過她是想喚他名字的認知。
饒是還未在宮中當值,世家千金哪一個不是恭恭敬敬喚他一聲:陸世子。
更不曾用如此坦誠毫不避諱的目光,直勾勾盯著他看。
想起她從小在北境鄉野長大,想必沒有人教她該如何與陌生男子相處,陸崢對她灑脫的性子多了一分憐惜。
沉默片刻,他啞著聲音回她,“可以見。”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利於她的名聲,陸崢挑開營帳的簾子,能讓外面的人瞧見裡面的光景。
溫雪菱勾唇會意,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個正直君子,行為處事嚴峻,不留人口舌。
就在兩人相顧無言之際,有小兵來稟,“首領,吳大夫正在給傷員處理傷口,還需半炷香的時辰。”
黑風寨雖已拿下,奈何御林軍裡的傷員太多。
隨軍大夫唯有三五人,忙碌一夜始終不曾歇息,也依舊還有傷員的傷口沒有包紮完。
陸崢沒有自己的命比其他人命貴重的想法,揮了揮手讓小兵先出去,準備自己清洗傷口上藥。
他身上的傷口是為救一個孩子,反被他用匕首劃傷了胳膊。
不致命,但需重新包紮。
解決了黑山頭這些頻頻禍亂百姓,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的山匪,對朝廷,對百姓,都是一樁好事。
距離帝王給的剿匪期限,還提前了幾日,這對陸崢來說也是個好訊息。
“我去處理下傷口,你站在這等我。”
留下這句話,陸崢就轉身進了營帳內小扇屏風的後方。
身上的衣衫都是昨夜奔走的汗水,裡間有隨從提前備好的涼水,他欲/擦身後更換乾淨的衣衫。
不過剛褪下外衫,陸崢就感覺到後背被一道視線灼燙。
他回眸,透過江南蠶絲織錦刺繡而成的萬馬奔騰屏風,恰恰對上了溫雪菱靜佇於原地的坦然視線。
“……”她不會害羞嗎?
溫雪菱還真不會,觀摩後的目光染了些許欣賞的意蘊,陸崢身子確實很不錯。
屏風遮不住男人在燈火輝光下投出的身影。
寬肩窄腰,強勁臂膀,從她的角度能清晰窺見他的一舉一動,朦朧之下更添男子氣概和魅力。
她可是乖乖聽他的話待在原地不動,不能怪她沒有閉眼吧?
見陸崢停滯不動,溫雪菱煞有其事地問他道,“陸首領怎麼不換衣衫了?”
“可是害羞了?”
“需要我背過身去嗎?”
接連三個詢問,將好奇和膽大訴說得淋漓盡致。
偏偏那雙眸子乾淨坦誠不染晦澀,就像在看一件名家珍藏的寶物,一眨不眨,反倒是讓陸崢不知如何接話。
若讓她背過身去,豈不是在說他堂堂男子漢,確實如她所言害羞了?
可若不喚她背過身去,當真要當著一個女子的面更換衣衫?
陸崢眼下是繼續脫也不是,不脫也不是。
屋內靜謐沉悶的氛圍,在溫雪菱的三言兩語下瀰漫了一層朦朧的曖昧。
她唇角溢位一聲淡淡的淺笑,終是背過身去。
身後立即傳來窸窸窣窣衣袂交織的聲響,還有擰乾布帕的水聲,隱隱還能聞到若有似無的血腥氣。
溫雪菱喉間有一股噁心感上湧,被她強行壓下。
受傷的胳膊是右手,孩子雖小力道卻很大,胳膊上橫著的傷口處血肉翻飛。
陸崢面不改色就要往上面撒藥粉,卻聽到屏風外傳來輕柔的嗓音。
“陸首領,我曾隨親人學過包紮之術,若你信我,不如將傷口交予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