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開封,長雨落花迷濛。
整座城都籠罩在一陣水霧之中,街上的人們卻未被這雨掃了興致。他們打著各色的油布傘,遠觀似花團錦簇,花浪朝縣衙聚集。
聽聞,懸賞已久的採花大盜終於被擒獲。
擒住他的人,正是那個近年在開封城聲名鵲起的玄衣女刀客。
公堂之上,驚堂木聲震耳。
玄衣女刀客緊繃著一張小巧的鵝蛋臉,細長的柳葉眉微蹙。
採花大盜被繩索捆著,還不老實,趁她不注意抬手欲放飛針。
玄衣女刀客抬臂,將繩索繃直,三枚飛針齊刷刷落在繩索上。
這採花大盜有些功夫,僅用三枚銀針,竟能將粗壯的繩索斬斷。
採花大盜趁勢要逃,女刀客旋身而起,一個窩心腳將其踹到在地,她的一隻腳踏在採花大盜腹部,為俯下身,用眼神發出警告。
採花大盜受了這一記,再也動彈不得。
不多時,衙門裡走出倆捕快,將採花大盜拖走。
玄衣女刀客攤開手掌,一包沉甸甸的賞金落入她的手中。
“慕大俠,你有如此身手,真的不考慮當捕快麼?”發問者是她的摯友,捕快沈敬。
沈敬比她年幼幾歲,面上稚氣未褪,加之對她懷有崇拜之情,看似更像個孩童。
“不了小弟。大哥我自由散漫慣了,受不住你們這條條框框的約束。”
玄衣女刀客說著將袋子開了個口,從裡面掏出一整錠銀子丟給沈敬。
“小弟,這錢你拿著,再去添雙鞋襪,你一走過來啊,哇,這氣味太酸爽了。”
玄衣女刀客說著將袋子收好,單手抱刀,另一隻手捏住鼻子。
沈敬尷尬地笑笑:“對不住大哥,近年聖上獨寵帶御器械陸錦宣,我們捕快的活兒許多都被他搶了。這不俸祿也比往年少了許多。”
“有困難跟大哥說,大哥幫你解決啊。”女刀客一巴掌拍在沈敬肩膀上,瘦弱的沈敬險些被拍暈在這一大掌之下。
“行了,我娘還等我吃飯呢,回見。”女刀客又用力拍了幾下她小弟的肩膀,甩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後,昂首闊步離去。
她提著尖刀,忍不住微揚起嘴角,一雙桃花眼微微眯起。
整個人如三月春光,明媚動人。
街道拐角處,灰白鬍須的老者捻鬚一笑。
玄衣女刀客一眼就看到了老者,她挽起老者的胳膊,挨著他的臂膀,一改方才大哥的風範,流露出小女兒家的嬌羞來。
老者面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長璃,你現在是一名優秀的賞金獵人了。”
玄衣女刀客笑了,笑容燦如夏花。
當年自己初拜入老者門下,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寒冬臘月,她只著一身單衣,披著一件薄氅,立於飛雪中。
她雙手痛得通紅,呵在手背上的氣,立即就凝結成了碎冰渣。
她已在雪地站了一天一夜,粒米未進。
她的眼前,是一間破舊的小木屋,屋門斑駁的朽木上覆著一層積雪。
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了一條縫,枯瘦的手伸出,將兩碗水放在雪地裡。
一碗熱水,一碗涼水。
“想好因何要拜我為師,再來找我。”老者語畢,關門。
她張口,寒風從口腔灌入,涼氣直徹心扉。
“前輩,我家人皆遭奸佞構陷而亡,唯餘我與母親倖免於難。請前輩教授我武功,我要親手擒惡人,看著奸佞俯首認罪。”
她聲音嘹亮,雪花直撲進她的口中,卻熄不滅她心中熾熱的渴求。
門內未有任何回應。
她實在凍得緊,走上前將熱水捧在手心,繼續等。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熱水已結冰,她瞥了一眼那碗涼水,卻還未徹底凍結。
老者擺兩碗水,是想告誡自己什麼?
她冥想一陣,假如這兩碗水最終要達成的目的是結冰,那麼這冷熱之分,便可看作為了達成目的而付出的努力。
她豁然開朗,抬手叩門。
“前輩,我已想清楚我為何要拜您為師。我原以為我習武是為了復仇,如果我以此為初心,便如同那杯冷水一樣,始終未有突破。可若我將心放大,以匡扶正義為己任,方才不負初心。也許我一個人力量很渺小,改變不了什麼,但至少我找到了我存在的意義,也看清了我未來要走的路。”
她的聲音穿透木門,傳入老者耳中,分外嘹亮。
門開了。
那日之後,她成了“開封第一賞金獵人”李文的親傳弟子。
一晃數年,她已從當日那個懵懂的學徒,變成了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刀客。
李文教給她的最後一課,是為善無所畏懼。
多年來,李文從未忘記自己徒兒最初的誓願,現在她已有了一顆能明辨是非的心,是時候該助她達成所願了。
“自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未來的路,你要無畏地向前,才有可能抵達你渴望到達的彼岸。”李文如是教誨道。
她的心裡,已經有了謀算。
接下來的路,註定荊棘滿路。
辭別恩師後,玄衣女刀客一溜小跑到一個小巷子裡。
她在一家小麵攤前坐下,很快店家便給她端上一碗熱面。
“剛出鍋的刀削麵,贈慕大俠。”端面的小哥笑道。
“謝謝郝大廚。”女刀客拿起筷子,“呼嚕呼嚕”把一碗麵幹得精光。
她愜意地抬臂,用衣袖一抹嘴,對郝大廚喊:“再來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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