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璃正望著小銅鏡，思索著耶律流的話，忽聽身後傳來動靜。
她回頭，只見陸錦宣撐著地，正準備起身。
“阿宣！你醒了！”
慕長璃顧不得深究小銅鏡的奧秘，他當即跑到陸錦宣身邊，將他扶起。
她起身太急，就連地上的長劍都忘了拾。
陸錦宣原本想一撐手一抬腿，就可以自己站起來，沒想到，他剛一屈膝，只覺膝關節無力，最後只得扶著慕長璃的手臂才能起身。
“我的內力……”
他抬手望著自己的掌心，慕長璃滿覆擔憂地望著他，問他怎麼了。
陸錦宣對上她的目光，怔愣一記，搖頭道：“我沒事。”
慕長璃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她追問道：“阿宣，你剛才說你的內力怎麼了？幻境之術對經脈傷害很大，你的身子可有什麼不適？”
陸錦宣不想讓她擔心，他在下決心要破除幻境時，就已經料到了這樣的後果。
既然結局已經無法改變，又何必惹得在乎他之人為他平白擔憂？
“我真的沒事。”
陸錦宣起身，走到耶律流身邊，蹲下檢視了他的致命傷。
慕長璃的眼神一步都沒有離開他，她留意到他腳步虛浮，卻落足之聲比平時略微重了些。
習武之人由於自攜帶內力，因此腳步比普通人要輕盈利落，可依照他如今的步態來看，他只怕已經攻力盡失。
沒想到，他為了救自己，竟能做到這一步。
沒有了武功和內力，他便再不能當一名帶御器械。
她憶起與他初相識時，他們一同在春風樓作戲的那晚，他說帶御器械這一身份，是他的榮耀，他還說為了守住這份榮耀，雖死不悔。
然而這一路走到現在，讓他“雖死不悔”的，卻一直是她。
“可有看清暗殺他的是什麼人？”
陸錦宣的話打斷了她的思慮，她走到他身邊，答：“當時他提及大樹一案，我急於想要問清真相，疏忽了，沒有顧得上暗殺之人。”
“沒事，我大致能猜出來幕後黑手是何人。”
陸錦宣說著，抬手在慕長璃臂側輕拍一記，柔聲道：“走吧，要是李騫的人再折返回來，就難以脫身了。”
他說著，彎下腰去拾擱置在地上的長劍，卻一下沒有拿起來。
他忘了，他現在已是個攻力盡失的普通人，那柄劍雖然不是什麼名劍，但劍身也是由玄鐵打造，沉重得很。
陸錦宣在地上蹲了片刻，使出他現下僅存的所有力氣，才將劍提起。
慕長璃忙替他接過長劍：“阿宣，你有傷在身，我來拿。”
陸錦宣怔了一下：“你……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放心，我沒事。”
“對不起，對不起。”
慕長璃終於抑制不住溼潤的眼眶，她提劍的手臂展開，給了他一個擁抱。
除了這個擁抱，她真的不知道，還能給他什麼。
“傻瓜，我一點兒都沒有怪你啊。”
陸錦宣慢慢抬起已經脫力的雙臂，回擁住她，語氣格外輕柔。
他忽然身子一軟，險些就癱倒在她身上，慕長璃一驚，忙將雙臂上移，托住他的肩膀。
“放心吧，這麼遠的路，我不會讓你一路把我揹回去的。”
慕長璃聞言，又是一驚：“秦妃陵裡發生的事，阿宣都能感覺到？”
陸錦宣如實道：“我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是你的話我卻能聽見。辛苦了，璃兒。”
慕長璃搖搖頭，她很自然地將他往自己肩頭輕攬一記，對他道：“阿宣，你放心，我一定能讓你恢復如初。我會用最好的藥，全力治癒你。”
她停頓一記，道：“就算……就算，我是說萬一，就算你恢復不了，讓我就做你的臂膀，一輩子。”
他沒有說話，她扶著他，漸行漸遠。
陸錦宣雖然身子脫力，但腦筋依然好使的很，他問起小銅鏡的奧秘，她確實不知，只得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卻順著線索，展開了一系列聯想。
從偶遇姜悅，透過她的幻術催眠，在夢境中得以一窺當年事，再接著他發現了姜悅和大樹的瓜葛，再接著姜悅殞命，在秦妃陵遇到一心想要復活姜悅的耶律流。
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的順序環環相扣，他覺得離當年真相又近了一步。
這枚小銅鏡被層層機關保護著，可見並非凡物，絕非是秦妃陪葬品這麼簡單。
“阿宣，看你一路愁眉深鎖，阿宣可是在想小銅鏡到底蘊藏了什麼秘密？”慕長璃忽然發問道。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道：“鏡夫人！”
“你也懷疑此事與鏡夫人有關？”這回輪到陸錦宣發問。
陸錦宣伸出手，慕長璃將小銅鏡遞到他的手心。
“你仔細看，這面鏡子鏡面其實很薄，中間是空心的，鏡面和鏡託之間有一段空隙。這樣的鏡子，和我們在鏡夫人窯洞中看到的，如出一轍。”
慕長璃聽他說完，伸手把小銅鏡在手中掂了掂。
“沒錯，這枚小鏡子，的確比一般的鏡子要輕一些。”
慕長璃接著微微蹙眉，提出疑惑，鏡夫人遠在邊塞，怎麼趕得及來到開封城外殺人？
退一步說，假設她來得及，她也沒有殺人動機。
陸錦宣頷首表示贊同，接下來他陷入了另一層思考。
要說近日他們經歷的最離奇的事情，莫過於“窺心夢境”。
陸錦宣一直是個無神論者，他不相信有能左右事態的神力存在，所謂窺心幻境，許是和之前的騰龍幻象一樣，都是幾種物效疊加所致。
“璃兒，姜悅前輩曾傳授過你開啟窺心夢境的心法，你仔細回想一下，有無能解釋得通幻境原理的細節？”
慕長璃仔細回想了一陣，茫然搖頭，她不明白他為何會問起窺心幻境。
陸錦宣蹙眉道：“很多事情，我們被假象拖拽著思路，那麼我們就會離真相越來越遠。”
慕長璃聽他這麼說，明白了幾分：“阿宣的意思是，窺心夢境也是用來迷惑我們一種手段？難道，真相要我們反其道行之，才能勘破？”
“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大樹的劍，我在想，劍內隱藏的會不會不是殺機？而是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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