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保持意識的最後一刻,似乎感受到一隻纖細的手臂攙扶了自己一把。
難道是秦月仙?
慕長璃不知自己為何第一反應是秦月仙幫自己脫困,當她在思考是誰幫了自己時,秦月仙的名字驟然就跳了出來。
她的猜測沒有錯,不多時,秦月仙便捧著一碗藥膳進屋。
秦月仙一見慕長璃坐起身,脫口道:“長璃,莫要亂動,你現在剛懷胎一月,正是胎像最不穩定的時候。”
“秦前輩?”慕長璃微愕道。
她們不是在去青霖閣的路上嗎?
為何秦月仙會在那處救下自己,這只是巧合嗎?
秦月仙知她心中疑問,坦言道:“長璃,說實話,我一直拜託月先生,在暗中追蹤你。”
她的話讓慕長璃感到更加驚愕。
秦月仙忙解釋道:“長璃,你別誤會,我沒有存什麼壞心思,我只是有些事情有待確認。正巧,我之前答應錦宣去青霖閣避難,我們也算同路。”
這個解釋倒還算邏輯通順。
慕長璃還是有些疑惑未解,自從她第一次見到秦月仙,便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加之慕夫人是奸細一事,讓她對自己的識人有了一絲不堅定。
也許,秦月仙與自己真的別有淵源,只是現在她們都還不知道罷了。
“秦前輩,原來如此,前輩莫怪長璃多心,長璃近日經歷了一些事,重新認識了一些人,警惕心未免會強一些。”慕長璃抱歉道。
秦月仙走上前來,坐到床沿,將藥膳粥散去一些熱氣,舀了一勺遞到她嘴邊。
“先不說這些,有身孕之人,切記傷神,現將這粥喝了吧。”她溫柔道。
慕長璃有些不自然,她抬起雙手,去接秦月仙手中的碗。
“謝謝,我自己來。”她還是顯得有些拘謹。
秦月仙不禁笑了:“你和錦宣還真是天生一對兒,對我不必如此生分。”
“不是的,前輩誤會了,長璃只是有些不習慣。”慕長璃忙解釋道。
“好吧。”秦月仙將碗遞給她,看著她將粥一勺一勺吃完。
兩人交談時,陸金氏退到外屋,正巧她感覺身子很是不適,為了不讓慕長璃擔心,先前在屋裡時就一直隱忍著。
又是一陣急咳,絹帕上有多了一灘血跡。
月土匕的屋子不大,慕長璃隱約聽見外屋傳來咳嗽聲,十分擔憂。
她對秦月仙道:“秦前輩,我孃的病只怕不大好,娘最大的心願便是去青霖閣再見靈川一面,我們一同去青霖閣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秦月仙望著她蒼白的臉龐,憂心道:“可你的身子……”
她語出一半,將後半句話嚥了回去。
秦月仙是真的很擔心她,她現在這副模樣,不似初見時似暖陽般溫煦,令人心安。
慕長璃現在瘦骨嶙峋,面色慘白,一雙白皙的少女手青筋微兀,秦月仙不知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她究竟經歷了什麼,將自己折騰成這般模樣。
以慕長璃現在的身體狀況來看,若想要保住腹中胎兒,只怕再出不得一點差池。
慕長璃知她在擔心什麼,但相比起這個孩子,她覺得完成阿宣母親最後的心願更為重要。
在他離開大宋前,她曾對他許下承諾,在心中暗自發過誓,要全心全意照顧好他的家人。
她已經失約過一回,這一回,她萬萬再不能失信於他。
無論如何,她都要將陸金氏安全護送至青霖閣。
“多謝秦前輩關心,長璃心意已決,我愛阿宣,我想盡力照顧好他的家人。”
慕長璃將心中的想法明明白白地告知秦月仙,秦月仙輕嘆一息道:“你別忘了,你也是他的家人。”
“是啊,是以,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的。”慕長璃微微一笑道。
秦月仙拗不過她,只得答應明日同她一起去青霖閣。
那一晚,月土匕早早收攤回到家中,給她們做了一大桌子菜踐行。
“月爺爺,現在外面這麼亂,您上哪整的這一桌子好菜?”
慕長璃坐到桌邊,望著餐桌正中央的松子桂魚饞得險些流出口水。
月土匕將最後一道養生湯端上桌,笑道:“長璃丫頭啊,都已經是當孃的人了,怎的還這般跟個孩子似的,一見到好菜就流哈達子。”
慕長璃撒嬌道:“我哪有?我這是對月爺爺廚藝的肯定啊。”
“謝謝您嘞。”月土匕夾了滿滿一筷子魚肉到慕長璃的碗裡,笑道,“快趁熱吃。”
慕長璃望了望陸金氏,不好意思地壓低聲音對月土匕道:“我娘在這呢,我怎麼能先動筷?”
“嘿,這會子懂得尊老愛幼啦?以前我在這時,可沒見你客氣過。”
月土匕這會兒也像個孩子似的,放下碗筷,將頭扭到一邊,還輕哼一聲。
慕長璃笑著搖搖頭,在她心中,她早已將月土匕當作自己的父親,當他當作“孃家人”。
她只是一直不好意思將這種煽情的話說出口,倒是秦月仙半揶揄著替她表露了心聲。
“月前輩,長璃這是將您當作孃家人了。”她笑著說道。
月土匕微微斜了一眼慕長璃,接著繼續佯裝生氣道:“我不管,長璃丫頭就是偏心。”
慕長璃又微微搖了一下頭,自己起身夾了一大塊魚肉,放到月土匕碗裡。
“月爺爺。”她拉成聲調喚道,“長璃當然也愛月爺爺啦,親手將肉夾到您碗裡,長璃對您可夠好了吧?”
秦月仙不禁被他們祖孫間的互動方式逗笑,她幫襯著道:“月爺爺,您老就別太較真了。”
月土匕瞥了瞥嘴,這才發現陸金氏也正看著自己,他頓覺老臉掛不住,忙替自己圓場:“我月土匕是那麼小心眼兒的人嗎?我這是和長璃丫頭開玩笑呢。”
他語畢,忽然轉換語氣道:“長璃丫頭啊,明日你就要去青霖閣了,我這不是捨不得你嗎,你要是這去個大半年的,誰陪我說笑,誰來蹭我的飯吶。”
“月爺爺,您這話說的,我又不是回不來了……”慕長璃神色微變,說道。
她語出一半,便被月土匕高聲打斷:“呸呸呸!大喜的日子說什麼呢!我可還等著抱曾孫兒呢!你必須,儘快、麻利兒的,回來。”
“好好好,我答應爺爺,一定儘快、麻利兒的,回來。”慕長璃笑道。
離別的感傷隨著飯菜的熱氣一同飄散向遠方。
仿似所有的哀愁,都能隨著裊裊炊煙,隨風而逝。
可惜,事與願違。